人物｜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去世，生前力推“熔炉”运动和“竹式外交”

7月19日，新华社援引越通社消息称，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去世。

随后，新华社进一步援引越通社报道称，阮富仲患病期间，受到竭力治疗和悉心照顾，但由于年事已高、病情严重，于当地时间19日13时38分在医院去世。他的国葬安排将会专门公布。

7月18日，越共中央政治局发布《关于阮富仲总书记健康状况的通知》。该通知指出，近期，按照越共中央保健委员会的要求，阮富仲“既指导工作，又接受治疗和保健服务”。这是越共中央政治局首次以通知的方式确认阮富仲正在接受治疗。阮富仲生于1944年4月，今年80岁。他曾多次公开谈论自己的健康问题。

阮富仲去世后，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7月19日向越南共产党中央委员会致唁电，沉痛悼念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同志。唁电称，“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同志不幸与世长辞，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失去了一位好同志、好兄弟、好朋友。我们谨以无比沉痛的心情向越共中央、越南政府和越南人民，致以最深切的哀悼和最诚挚的慰问。”

出身思想战线

7月19日，越通社以图片报道形式列举了阮富仲具有代表性的政治活动，其中包括金星勋章授勋仪式。针对阮富仲的健康状况通知，越通社还刊发了《表示对阮富仲总书记的深厚感情 党员绝对信任党的领导》、《越是困难越需要在党的领导下团结起来》、《越南人民一向支持，坚定对党的领导的信心》等报道。

越通社报道称，7月18日下午，越南党和国家在108中央军医院隆重举行向阮富仲授予金星勋章的仪式。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家主席苏林宣布这一决定，并向阮富仲授予奖章。全体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成员、协助阮富仲的部分干部，以及阮富仲家属代表出席了授勋仪式。

金星勋章是越南国家最高荣誉，于1947年设立，可以颁发给个人、团体及外国友人。对越南国内个人，主要颁发给为党和民族革命事业做出卓越贡献者。迄今为止，只有不到100名越南公民个人获得过金星勋章。最近10年，越南仅在2017年和2018年追授过两位革命元勋金星勋章。阮富仲受勋是2009年以来金星勋章第一次被颁发给在世者。“向阮富仲颁发金星勋章，是越南党、国家和人民对阮富仲伟大功绩和贡献的认可。”越通社报道称。

据越通社和越共电子报发布的阮富仲简历，阮富仲原籍越南河内市东英县东会乡，1967年12月入党。阮富仲1967年12月至1996年8月期间，曾长期在越共中央机关刊物《共产主义》杂志工作。阮富仲还曾担任越共思想、文化与科教工作负责人以及理论工作负责人，长期从事宣传、文教与思想工作。

1997年12月，阮富仲进入越共中央政治局，连续担任第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届政治局委员。2000年，阮富仲担任河内市委书记。从2011年起，阮富仲任越共中央委员会总书记、中央军委书记，目前是他的第三个总书记任期。根据资料，阮富仲是黎笋之后又一位连续两次连任的越共总书记。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报道指出，此前只有黎笋连续三届担任越南共产党（越南劳动党）的最高职务。

自越南进行革新开放以来，越南最高领导层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四驾马车”体制（越南称“四大支柱”），即由越共总书记、国家主席、政府总理和国会主席四人组成的国家最高权力核心。因时任越南国家主席陈大光2018年9月于任内病逝，阮富仲同年10月于越南国会会议上被选为越南国家主席，任期至2021年，形成了越南政坛近年少有的由总书记兼任国家主席的局面。2021年4月，阮富仲不再兼任国家主席。

2021年5月16日，阮富仲在越共中央机关报《人民报》发表署名文章《关于社会主义和越南走向社会主义道路的若干理论与实践问题》。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研究员潘金娥曾撰文称，这是越南1986年革新开放35年来，越共中央最高领导人第一次就社会主义问题发表专论。文章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肯定了社会主义制度的巨大优越性，阐述了越南社会主义定向发展道路的正确性，总结了越共的理论创新经验和越南革新事业的成就。

阮富仲在文章中写道：“我们需要的社会，是发展的目的真正为了人的社会，而不是为了牟取利润而剥削和践踏人的尊严的社会；我们需要的是经济发展兼顾社会进步和公平的社会，而不是贫富差距、社会不平等加剧的社会；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充满仁爱、团结、互助和面向进步、追求人文价值的社会，而不是仅仅服务于少数人、服务于派系私利的不公平竞争、‘大鱼吃小鱼’的社会；我们需要的是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可持续发展，以确保世世代代拥有健康的生活环境，而不是无限量地开发和占有资源、消耗物资、破坏生态环境；我们需要的政治体制是权力真正属于人民、来自人民和服务人民的制度，而不是只为少数富人服务的制度。”

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近年来，阮富仲多次公开谈论自己的健康问题。2021 年，他在越共十三大闭幕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现在身体不太健康”，“我已经老了，已经要求退出了，但是投票决定这样做（选举他为总书记），党员也必须遵守”。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当时以线上连线方式参加越共十三大结果新闻发布会时注意到，阮富仲直言有人认为他身体疲劳就会缓和反腐工作，但他强调，该做的反腐工作还是要进行。2023年之后，官方报道罕有提到阮富仲有离开河内的行程。今年2月13日，阮富仲在河内升龙皇城遗址景天宫上香，向越南帝王先贤致敬。这成为他见诸报端的最后一次户外活动。

“熔炉”无禁区

2013年，阮富仲发起了党内反腐运动“熔炉”（Dot Lo），持续至今。他于同年2月开始担任越共中央反腐败（反消极）指导委员会主任。据新华社报道，阮富仲2021年2月在越共十三大会议闭幕后向媒体表示，越南近年来的反腐力度前所未有，反腐工作复杂艰难，需要进行长期、艰巨和激烈的斗争。

2021年2月1日，阮富仲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引述胡志明的话说：“锯掉虫食的树枝是为了挽救整棵树。惩罚一些人是为了劝阻别人不要违规，保持警惕和防止腐败才是真正目标。阮富仲当时强调，越南党和国家的反腐败工作不断进行，反腐败斗争永远在路上，反腐败不分在职不在职，反腐败无禁区。”

阮富仲的“熔炉”运动期间，越共在人事上形成了一套“一把手负政治责任”的问责制度。曾多次为越南各级政府提供顾问意见的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荣休教授凯雷·赛耶（Carl Thayer）向澎湃新闻总结说，阮富仲2013年发起反腐运动后，在党和国家内落实了反腐败问责制：涉弊官员不管级别多高，都有可能要为此付出代价；官员一旦违反法律，将因此上法庭受审和入狱，法律之外也会在党纪层面为腐败问题负责。

据越通社报道，越南2013年至今已查处多起腐败案，多位越共中央委员、政治局委员等被判刑坐牢，没收财产金额达数百万美元和数十亿越南盾（1元人民币约合3581.7越南盾）。

而近一年多来，越共“反腐”态势显得尤为激烈。2024年3月，刚任满一年的“史上最年轻越南国家主席”武文赏主动辞职。一年前，2023年1月，时任国家主席阮春福也主动辞职，是“熔炉”反腐行动波及到的最高级别的官员。2024年3月至今，又相继有三位高级别领导人辞职。

“公安部门和党纪部门在反腐斗争中起到了重大作用。”赛耶分析说。武文赏2024年3月辞职后，时任公安部长苏林成了媒体讨论越南国家主席人选时最受关注的人物。苏林现年66岁，在2021年产生的越共中央政治局中的最初排名是第9位。苏林2016年4月开始担任越共中央反腐败（反消极）指导委员会副主任，是反腐运动的主要执行者，“战功显赫”。

阮富仲去世的前一天，越共中央政治局已对外通报，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家主席苏林将“按照政治局规定的责任和权限，负责指导越共中央委员会、政治局和书记处的工作”。

“竹式”平衡外交

阮富仲最近一次公开参加活动，是今年6月20日和来访的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会谈。越南国家电视台播出画面显示，阮富仲的确在与普京会面过程中公开露面，但是，他在和普京握手等招待与会面的过程中，全程坐在椅子上。

在题为《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具有代表性的政治活动》的图片报道中，越通社报道称，阮富仲在越南各大对外活动中留下了深刻烙印。

越南政治观察者、美国波士顿学院政治学系博士生武春康（Khang Vu）分析说，阮富仲是新的国际环境下越南外交政策最重要的制定者之一，阮富仲是国际舞台上少数可以邀请主要大国访问本国的领导人。“阮富仲对于越南对外政策的影响将在未来数年显现。”武春康在社交平台上表示。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东南亚研究中心主任周士新曾对澎湃新闻分析表示，越南有着比较好的国际环境，与其周边国家关系相对比较稳定，也比较友好。正是在此基础上，近年来与美国等西方国家加大经济、政治乃至安全合作的越南，可以根据“竹式外交”原则，采取相对中性和中立的政策来发展与俄罗斯的关系。

越南奉行的“竹式外交”来自阮富仲的讲话，于2016年提出，在2021年后越发显著。他曾在讲话中说，越南的外交传统与越南竹子的精髓有着根深蒂固的联系，竹子具有“坚实的竹根”和“灵活的竹枝”，越南外交应具有适应性和灵活性，符合“目标坚定，战略和战术灵活”的核心原则。2023年11月，阮富仲撰写的《建设与发展全面现代化和富有民族本色的越南对外、外交体系》一书问世仪式于河内举行。越通社提到，以阮富仲总书记为首的越南共产党一贯坚持以国家核心利益为底线维护国家利益的原则，贯穿的指导思想是独立、自主、和平、友好、合作、发展、多样化、多方化的对外路线。

分析指出，阮富仲的“竹式外交”理念强调，越南的外交工作对内扎根于民族利益，对外要在复杂环境和条件中谋求生存。阮富仲还曾表示，他希望中越“同志加兄弟”的友谊关系能成为世界各国双边关系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