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只在我梦萦

每当听到张明敏唱出《我的中国心》，内心的感动就会很不一样 —— 歌词第一句 “ 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 这第一句，准确的说是听到 “河山只在我梦萦” ，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派青绿山水画，我的中国心与中国文人山水画有关，与青绿山水有关，究其原因，正如歌词所唱：“ 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 “流在心里的血，澎拜着中华的声音”……

五代 荆浩绘《青绿山水页》（传）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2022年除夕夜，舞蹈诗剧《只此青绿》登上春节联欢晚会，亮相便惊艳观众，身着青、绿渐变裙踞的窈窕淑女，远山眉，高峰髻，侧旁腰起，略显慵懒，一众气息，连绵不断，观众自会领悟舞者象征的 “青绿” 才是主角，这是用舞蹈身体的语言，立象以尽意，穿越回北宋《千里江山图》。

诗剧根据北宋画家王希孟名作《千里江山图》而设计舞美，得之自然，萧散简远，风韵习习，“韵”最早指声韵，后来用于书画领域，而到宋代，则推广到一切艺术领域。北宋美学家范温提出：“有余意之谓韵”，即所谓 “大声已去，余音复来，悠扬宛转，声外之音”，宋代审美行于简易闲澹，却蕴含深远无穷之味。令我感动的是观众们的感动，中华儿女共有的审美基因，被诗剧之美唤醒。

说中国山水画独步天下、气势撼人，是妥贴而不为过的。审美上，中华先祖哲人早就表达过，“美” 并非中华艺术追求的最高境界，“道”、“气”、“象”、“风骨”、“气韵”、“意境”、“神思”，才是中华美学独步于世界的思想体系，而中国山水画无疑是承载中华美学观最显著的艺术形式。

北宋 王希孟绘《千里江山图》局部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古人的色彩观同样受老庄美学影响，老子推崇素朴和稚拙，庄子则是朴素的浪漫主义者，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艳丽的五光十色令人看不到事物的真谛）庄子承袭老子对五色的观点，在《天下》篇云 “五色乱目，使目不明”。谢赫在《画品》“六法”中提出 “随类赋彩”，根据物象类别之固有色相应设色，这种赋彩法完全不同于西方油画对光影的观察。

北宋 王希孟绘《千里江山图》局部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作为青绿山水画中知名度最高的作品，《千里江山图》反映了宋徽宗领导下的北宋宫廷院体画理想，脱俗清丽，通篇贵气。原作绢本，设色上以赭石为底，用石青、石绿层层渲染，在颜料叠绘过程中寻求微妙的变化，层次清晰，布置宏远。

北宋 王希孟绘《千里江山图》局部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南宋画家赵伯驹传世作品《江山秋色图》，同样是大青绿设色绢本，勾、皴工致文雅，并用墨青色层层烘染，山石土坡以赭石罩染，土坡表面薄罩石绿，山岩凸处罩染石青，水面则先以较浓的墨青铺染而后罩石青，并在人物、房屋、小树的局部点缀白粉或朱砂，整体色彩不似《千里江山图》青翠浓郁，但清新典雅而富有变化。

南宋 赵伯驹绘《江山秋色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代画家王石谷说：“凡设青绿，体要严重，气要轻清。” “气”这个范畴着眼于整个宇宙、历史、人生，着眼于整个造化自然，不仅要求画家表现山水对象，还要胸罗宇宙，窥见整体的奥秘和生机。所以中国古代画家，即使是画一块石头，一个草虫，几只水鸟，几根竹子，都要使画面流动着宇宙的元气。因此，中国的山水画独步天下的是比西方绘画，更富于哲学的意味。

在古代青绿山水画中，所采用颜料很多来自于天然矿物质，稳定不变色，利于古画保存，即便穿越百年，零星剥落，也不影响和减低原作的艺术魅力。

石青、石绿伴生矿

石青、石绿是青绿山水画的主要用色，它们属于蓝铜矿，《天工开物》记载，根据蓝铜矿外形和产地的不同分为空青、沙青、藏青、白青、曾青等，各有色相的差别。

空青是画青绿山水必需的颜色；曾青呈深蓝色，条痕为浅蓝色；扁青有光泽，被认为是上等石绿，色青翠不渝；白青呈现出天然的“灰调子”，在古代壁画中常常出现，《本草纲目》记载：白青即“碧青”，《唐本草》：鱼目青……研之色白，如碧亦谓之碧青。色相偏深的叫做石青，淡者为碧青。

青金石

群青色则属于“青金石”类。

青金石色相如天，带散乱的金屑，光辉灿烂，若众星丽于天也。青金石通过“丝绸之路”从阿富汗传入中国，有深蓝色、天蓝色、绿蓝色等，质地细腻，色彩均匀无裂纹，不含金星纯色一片，或带有绝美金星者为上品。中国古代称青金石为“青黛”、“金精”、“璆琳”等，被研磨成粉末制成群青色颜料。

青金石粉

青黛是古代女子画眉的用色，也常常被形容雨后草木青黑，在绘画中，青黛与墨、赭石两色调配，描绘秋、冬之山色。青黛的主要成分是蓝色或紫色的结晶物“靛蓝”，也是常用的一味中药。

花青膏

花青是中国画颜料的专有名词，以天然靛蓝为原料做成，是水墨设色画的主要颜色，而靛蓝是从天然蓝草中沉淀析出之后制作而成。靛蓝的使用在古埃及用于染布包裹木乃伊，在中亚，靛蓝是地毯重要的染料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