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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玫瑰的故事》编剧李潇:刘亦菲演出了女性的独立和自由
谁说只能写舍弃爱情的大女主
作者丨李 楠
封面来源丨豆瓣网
都市情感剧《玫瑰的故事》已完结多日,但它在今夏缔造了一场“玫瑰”的胜利:让观众看到了一个没有舍弃爱情,但依然独立、自由的女性。在故事落幕前,雪豹财经社和这部剧的编剧李潇聊了聊。
回到创作之初,她刚拿到这道命题作文时,一度因为不好改而感到“头皮发麻”。
初次读完原著,她认为《玫瑰的故事》不仅是黄亦玫的故事,更像是她身边那些男人的故事。在一场场情感纠葛中,后者面对欲望和选择时的权衡被写得十分细腻。改编时,李潇和搭档王思尝试把黄亦玫塑造成一个精神贵族,一个能够践行“真正的英雄主义”的人。
从爱情到事业,黄亦玫一直在主动选择:把爱情排在工作前面、与初恋庄国栋分手、搬去上海读研、嫁给方协文、离婚……其本意是突出黄亦玫作为女性的主体性,但其中的一些选择也让她被贴上“恋爱脑”的标签。
李潇不认同这样的对号入座。如果黄亦玫是恋爱脑,就不会选择和庄国栋分手。
从这个角度来说,黄亦玫和李潇笔下的其他女性有相似之处:拿得起,放得下。过去,李潇写过很多围绕着男人展开的故事,比如《大丈夫》《好先生》《恋爱先生》。但故事中也并不乏出彩的女性角色,她们身上都有一股劲儿:飒。
李潇告诉雪豹财经社,飒这个字在北方语系里有一层意思是勇敢地承担责任,这在传统上是对男性的要求,但她很早就觉得,拥有这种特质的女性很有魅力,所以才反复把这样的特点放在不同角色身上。
入行20年,李潇产出过不少高收视率的作品,但她作为编剧的信念,早已不再是证明自己。因为不论前一部如何,下一部还是要从零写起。
以下为李潇与雪豹财经社的对话实录(节选,经编辑):
亦舒女郎的精神内核:独立、自由
雪豹财经社:你第一次读《玫瑰的故事》原著是什么感受?
李潇:第一次读《玫瑰的故事》,也是我第一次从头到尾看亦舒的小说,看完后我又看了她很多其他作品。我想知道除了穿开司米,“亦舒女郎”的精神内核是什么。
我总结了两个点:独立和自由。
她们看重爱情但更看重自我,看重物质又有很高的精神追求,可以理解为“既要又要”。我觉得这没有错,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既拥有爱情,又有自己的事业呢?我想把这几点也放在其他女性角色身上。
在亦舒的作品中,《玫瑰的故事》是很特殊的存在,黄亦玫是最不像亦舒女郎的亦舒女郎。这个故事是在通过黄亦玫的爱情刻画男性,把他们做选择时权衡、纠结写得很细腻,而她本身是怎么想的写得很少。
雪豹财经社:在创作过程中有没有比较纠结的地方?
李潇:黄亦玫每段感情中的男主角,写起来都有点费劲。
比如方协文和原著有很大不同。我思考了很久怎么能让黄亦玫爱上他,而不是为了和庄国栋赌气或将就而结婚。所以我写了他很多优点,比如善良正直、勤奋好学、有担当。
婚后的落差点,我们选择了不尊重。比如他替黄亦玫辞掉了工作,又替黄亦玫拒绝了offer,慢慢地变成了偏执的控制,导致双方心灵的距离越来越远。其实他对于失去与玫瑰的关系是恐惧的,他是自卑的,他的每一次跳着脚叫嚣,都是他特别害怕的时候。
雪豹财经社:庄国栋和方协文两个人身上都有明显的“bug”,但过去很多剧中的男性角色都趋于完美。
李潇:“bug”这个词一般用来形容电脑程序,它可以不断被修复。角色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一定有“问题”,比如方协文的自卑。他可能用很久,甚至一生都修复不了。
其实完美的男性角色到现在也有,我认为那属于一种补偿性的书写方式,因为现实没有那么美好。但它更多存在于浪漫爱情故事中,而我们这部剧还是比较现实主义的。
黄亦玫不是恋爱脑
雪豹财经社:最近《玫瑰的故事》上了很多热搜,你关注到了吗?有什么感受?
李潇:我不看微博,只知道有一些热搜,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片方和朋友会给我转发好笑的梗或深度解读,比如分析庄国栋的MBTI、黄亦玫作为女性的独特性。很多都说得挺好,我和搭档王思写的时候没有想到。作为创作者,看到这些解读会有种被尊重的感觉。
雪豹财经社:从人设、感情到事业,你心目中的黄亦玫是什么样的?
李潇:受制于时代背景,原著里的黄亦玫出身大富之家,也基本没有主动选择过什么。但这个背景放在当下有些不实际,我更想写她在精神层面的富足。
所以一开始,我对她的设定就非常清晰:一个精神贵族。她的恋爱和职业全是主动选择,突出她作为女性的主体性。事业线是辅助,毕竟是亦舒小说改编,还是要以感情为切入点。
我认为感情是女性生命体验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没必要因为现在的一些言论去回避它。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女孩喜欢谈恋爱和结婚生子,但好多人不敢说自己喜欢,好像会低人一等。这只是不同的人生选择,你可以成为Tina,也可以像黄亦玫,我觉得都挺好的。
雪豹财经社:你觉得黄亦玫身上最可贵的是什么?
李潇:黄亦玫身上有一股劲儿。不管被辜负多少次、失望多少次,下一次遇到爱情还是会全情投入。她能完美地践行我个人很喜欢的一句话: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当感情发生的时候,她不会回避,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抽身而去。我不认为她是恋爱脑,否则就不会在深爱庄国栋的时候跟他分手。刘亦菲演得很好,她和庄国栋反复吵架又和好,每一次和好,她眼神的热烈程度都会下降一点。
雪豹财经社:黄亦玫离婚的过程非常平静,有观众说这在国产剧中非常少见。你是如何构思的?
李潇:其实黄亦玫不光离婚时不会吵,她面对生活中那些让人窒息的瞬间也不会吵。因为她是在向下看丈夫和婆婆,没必要(吵)。如果真的掐着腰去争取权利,她就不是黄亦玫了,会失去这个角色的色彩。
她是一个精神境界很高的人,方协文跟她在精神层面是不匹配的。剧里有一个细节,一对一样的花瓶,黄亦玫拿来插花,方协文用来种葱。不是说谁高谁低,只能说是浪漫主义者和实用主义者的区别。
因此,当方协文摁着计算器跟她计算的时候,黄亦玫是不屑的,她的态度是“你想要就都拿走,我净身出户也可以”。可能有人会说她家有钱、有底气,但我觉得更多的是,她不怕过没钱的苦日子。
雪豹财经社:在你心目中,国民级作品要符合哪些标准?《玫瑰的故事》达到了吗?
李潇:像《狂飙》《繁花》这种肯定是,但我自己不太有这种评价体系。我不会过多关注这些,如果老盯着数据看,就像在炒股,一旦数据上去了就特别怕它掉下来,可能也怕将来有更好的剧集超过你,会变得患得患失。
罗翔说过一句话,“爱具体的人”。对我来说,我身边的人能真心实意地看是更有价值的,会让我觉得自己一定做得还不错。并不是我所有的剧他们都会主动看,可能看完前两集觉得没有被吸引就不看了,但《玫瑰的故事》是好多朋友都在追的,这让我特别开心。
大女主不必割舍爱情
雪豹财经社:你在作品中塑造过不少个性鲜明的女性,比如简冰、姚澜和姜大雁等。她们有什么共同点?
李潇:这些女性身上都有一股劲儿:飒。这个字在北方语系里有一层意思,是勇敢地承担责任。这在传统上是对男性的要求,但我喜欢不管对错,都能够自己承担后果的那种女孩,其实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很多时候大家提到这个说法,都在强调“放得下”,很少去关注“拿得起”。但我觉得拿得起更重要,敢于付出、敢于敞开怀抱去接纳别人,已经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
我很早就觉得这样的女性很有魅力,也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会反复把这样的特点放在不同角色身上。
《大丈夫》里李小冉演的顾晓珺比较锋利、有棱角,最近几年可能我年纪大了、更柔和了,写出来的女性也更柔和。影响角色的不是时代或女性整体状态的变化,而是我自己个性的变化。
雪豹财经社:从事编剧多年,你的信念是什么?
李潇:想证明自己能成为一个很牛的编剧,让别人都夸我写得好,作品收视率也特别好。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因为我发现有了收视率很高的作品,话语权会变大,但下一部一样是从零写起,也要经历为市场或演员意见屈服的过程,在很多环节调整自己,而且越到后面越难写。一部写好了,不代表将来的路一定好走,除非再也不写了。
雪豹财经社:哪个节点让你觉得证明了自己?
李潇:《当婆婆遇上妈》,写那部剧的时候我才20多岁,还没有结婚,完全没有生活感受,初稿改了七八遍。但播出后它就爆了,收视率特别高,很多人在微博下面骂我,可能到现在我微博黑名单里关的还是因为它骂我的人。
其实我自己没有成就感,只是有了这块敲门砖,我才有机会跟新丽合作,然后写了《大丈夫》。《大丈夫》是我很想写的故事,它播得好我是有成就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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