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龙新年致辞誓言继续改革，六成法国民众表示不满

当地时间2018年12月31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发表2019年新年致辞。致辞演讲持续十五分钟，超出以往成例。

在“黄背心”运动和前任保镖涉嫌滥用职权的丑闻冲击之下，马克龙希望以一段“坦诚”的公开演说来找回被重挫的政治信任。

他还在演讲中“谆谆告诫”公众，必须在2019年将改革继续推进。尽管事后的民调显示，其“教导”或许徒劳无功。

新年伊始，摆在马克龙面前的就是一道难题：在向“黄背心”妥协后，如何继续一边缩减赤字，一边又按照承诺发放总计不下百亿欧元的福利？而政府在压力下作出妥协后，又应该怎样去啃退休金、失业保障金改革等“硬骨头”？

为了展示改革决心，马克龙一改历任总统均正襟危坐于书桌前发表致辞的传统，讲话全程保持站姿。就在其身侧的墙上，一副以红白蓝三色为底的“玛丽安娜”画像（常被视为法兰西共和精神的象征）十分醒目，上面印有法国国家格言“博爱”——如此耐人寻味的布景和姿态表明，致辞并不是一场“自我检讨”，而更像是为将改革进行下去而号召团结的一次政治宣言。

在简要列举2018年的重要国内国外政治变化后，马克龙直言，2019年在其眼中将是“决定性的一年”。随后，他敦促法国民众正视法国经济和社会的现状，并许下了新年的三个愿望：真相、尊严和希望。

“近些年来，我们公然否认了现实。”马克龙以“大白话”说道，“我们不能既减少工作负担，又增加收入；不能既减少税收，又增加公共开支。”

他提醒电视机前的法国观众，法国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社会福利体系，补贴医疗和近乎免费的公立教育均向全民开放。不过，他也承认，“我们能够也应该做得更好。”

“马克龙选择了一个主动的，甚至带有进攻性的姿态。为了保住基本盘的支持，他必须在坚持改革一事上保持强硬姿态。”法国社会学家、社会运动研究者埃里克·内维教授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但是他的政治信誉已经受到了严重挑战。他将在街头运动的威胁之下继续治国。来自街头的反对随时可能卡住任何进一步的改革措施。”

如内维所言，民意已经成了马克龙改革最大的制约。尽管言辞恳切，但马克龙明确直白的演讲并未说服听众。据法国民调研究机构OpinionWay1月1日发布的调查显示，约有六成法国民众对总统的新年演讲并不满意。在1000多名受访者中，有600多人表示马克龙的讲话“毫无说服力”。极左政党“不屈的法国”和极右政党“国民联盟”的支持者构成了不满马克龙致辞的主要人群。

“现在法国老百姓对任何来自政府的倡议都抱持怀疑态度，不管是将持续三个月的‘国民辩论’（Debat national)还是涉及民主制度的宪法改革（Reforme consitutionnelle）。”内维称，“‘黄背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任何看上去像新自由主义政策，要求老百姓暂时‘牺牲’短期利益的改革措施都将再次引爆它。”

法国新年四大改革

尽管如此，在2019年，法国政府预计将继续推出多项内政改革措施。改革是否能够进行到底并避免“黄背心”式的内部动荡，将是今年法国政治的主要看点。

· 退休制度改革

退休制度改革与行政机构改革、失业保障金制度改革一道，构成了马克龙经济改革计划的核心。它是一根十分难啃的“硬骨头”。在马克龙的新年致辞中，他几次提及将在2019年重点推进该项改革。

据法国《费加罗报》1日报道，2018年12月中旬，正当“黄背心”运动如火如荼之时，马克龙政府负责退休改革事务的官员让-保尔·戴勒瓦耶表示，“新法案将在2019年推行，到2020年时，法国将会有一个全新的退休制度体系。”

目前法国有42种不同的退休金和相关福利的发放机制，适用于不同类别、工种的人群，十分繁琐。据戴勒瓦耶和它的团队此前统计，1/3的法国人“至少向4个不同机制”缴纳退休保险征摊金，有些人甚至多达11个。改革的一个主要目的是将其统一为一个体系，并保留现有的62岁退休的规定。届时，不论是私企雇员、国有企业员工还是政府工作人员，都将以固定且相同的比率（工资收入的28%）缴纳退休保险征摊金。

· 行政机构改革

在新年致辞中，马克龙表示，行政机构改革将被好好落实。然而，到目前为止，此项改革仍然“雷声大，雨点小”。《费加罗报》称，政府已经提出了多项主张，但各部的回应却比较冷淡。这是因为，诸如明确中央、地方权责划分、合并简化行政部门，以及拓宽年轻人在政府部门内上升渠道等改革倡议将触动相关部门的利益。

此外，一些改革措施也遭到工会的抵制。马克龙政府希望在行政机构中使用更多的合同雇员，并对公务员的奖惩机制作出改变，在制定工资时更多地考虑具体工作绩效而非资历或其他因素。据《世界报》此前报道，自从2018年2月政府行政机构改革进行社会咨询以来，工会组织已多次对公开表达对上述措施的反对，工会代表称“这是对公务人员身份认同和地位的攻击。”

《费加罗报》1日报道称，“黄背心”运动和紧随其后的“蓝背心”警察抗议，都迫使马克龙“破财消灾”，这也鼓舞了持反对意见的工会，他们或将在今年组织成规模的抗议活动反对改革。

· 失业保障制度改革

法国劳工部长米丽埃尔·佩尼科曾于2018年3月底公布了最新的失业保险改革纲要。其内容主要包括：设立失业者“求职日志”、制定“合理职位”个性化标准、加强对失业者的核查、惩罚求职不积极者等。

据《人民日报》去年3月底报道，按照佩尼科的这份改革纲要，法国政府将对“合理职位”机制进行强化和细化。现行的“合理职位”机制规定，法国就业服务中心（Pole Emploi）负责向失业者推荐和介绍工作机会。若失业者连续两次拒绝岗位面试，就业服务中心将在一段时期内减少或取消对失业者的补助金。改革纲要则对拒绝“合理职位”的失业者制定了更严厉的惩罚：一次拒绝岗位面试将被取消一个月的失业补助，两次拒绝则取消两个月，第三次将取消4个月。

与行政机构改革一样，此项改革的主要反对力量也来自工会。法国劳工部称，该项改革预计将在三年内节省出3到3.9亿欧元的公共资金，而工会则要求政府为失业者的补助和培训投入更多财政资源。《费加罗报》称，一些工会谴责政府的改革计划“减少了失业者的权利”。而企业业主协会则要求政府采取更具雄心的措施。报道称，马克龙政府将于1月9日开始有关失业保障制度改革的社会咨询程序。

· 关于1905年政教分离法案的改革

在经济领域之外，这项有关社会和宗教政策的改革在当下欧洲多元文化社会遭遇挑战的背景下也颇受关注。据《世界报》去年11月报道，此项改革的目标是使得国家成为宗教场所建设的主要出资方，减少或消除外国资金对宗教场所的投资。此外，一些负责清真寺等宗教场所运营的宗教组织和社团也将在法律上被定义为“宗教组织”（Type cultuel）而非“文化组织”（Type culturel）。法国政府认为，改革若能成功，则将实现把对不同宗教的管理纳入到统一的法律体系中来，并强化对宗教极端思想传播的监控，以及提升宗教场所建设和管理所用资金的透明性。

《费加罗报》称，包括穆斯林协会和新教协会的一些宗教团体已经表达了一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