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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鲨鱼“水下高速路”
7月14日是鲨鱼保护宣传日。
在看似无边的东热带太平洋海面上,波光反射着太阳的最后余晖,一队穿着统一马甲的人在一艘小快艇上随波飘荡。虽然有节奏的波浪迫使全船人员带着设备一起不自主摇摆,但大家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一只头如锤子一般形状的“怪鱼”身上。一人双手按住摆动的“怪鱼”,另一人就着手电的灯光,拿出尺子开始比着鱼身进行测量,并迅速把数据记录下来。
别担心!这只是一队由科学家、渔民志愿者、环境保护工作者以及巡护员组成的科研小组,他们正在调查加拉帕戈斯群岛(The Galápagos Islands)附近的双髻鲨育幼场。经过一系列对鲨鱼宝宝的测量与记录后,科学家将它们放归大海。科学家们记载下来的数据,将用于这片海域的生态保护研究,并为政策制定提供基线数据。
科学家正在小心翼翼的研究双髻鲨宝宝 © Tommy Trenchard / Greenpeace
美丽且富饶的东热带太平洋上,鲨鱼“高速路”需要大家的守护
东热带太平洋从加利福尼亚湾一路延伸到秘鲁北部,覆盖2100万平方公里的广阔海面,是全球海洋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并提供了多种重要生态系统服务[1]。科学家们选择此处调研,不仅仅是因为在东热带太平洋,有着《生物多样性公约》框架下“具有重要生态或生物意义的海洋区域”(EBSA)[2]与四处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海洋世界遗产[3],更是因为存在于此处的水下迁徙通道(swimway)---鲨鱼、鲸、海龟等濒危海洋迁徙物种穿梭其重要栖息地的“高速路”[4],连接它们的繁殖区、觅食区。
一条运转良好的迁徙通道不仅可以帮助维持此片海域的遗传多样性,支持海洋生物代代繁衍生息,还能提高渔业生产力并支持重要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进而为周边沿海社区的生计和发展提供支持。[5]
包括镰状真鲨在内的12种生物在东热带太平洋的洄游路线图 ©Migramar
由于人类开发利用活动、污染、气候变化等造成的影响,包括鲨鱼在内的具有重要生态意义的海洋物种种群数量受到了威胁。在2024年年初,联合国第一次发布了有关迁徙物种现状的报告,指出《保护野生动物迁徙物种公约》(波恩公约)附录中的海洋迁徙鱼类受到灭绝威胁的比例高达97%[6] 。
目前,超过1/3的鲨鱼物种面临生存危机[7]。自1970年,大洋性鲨鱼与鳐鱼的数量由于渔业压力下降了70.1%[8]。根据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我们所熟悉的大白鲨也被标为易危[9],而文章开头提到的双髻鲨,其超过一半的物种则被标为极度濒危[10]。
别看鲨鱼尖牙利嘴,它们可在生态系统中承担着必不可少的角色。作为海洋顶级狩猎者,鲨鱼种群数量的稳定可以帮助维护其下层食物链上的各物种种群的数量平衡。
例:鲨鱼如何维持海洋生态系统的平衡
海洋保护区,成为鲨鱼迁徙通道上的“避风港”
迁徙物种有着移动性强的特点,它们在生命周期中在其特定栖息地之间来回游动,并依赖于各栖息地之间良好的连通性。由于迁徙物种的这一特点,针对它们的保护工作也充满难度。建立海洋保护区,因地制宜地限制在濒危海洋生物的捕食、繁殖、重要迁徙路径上的人类活动,是保护迁徙性海洋濒危物种的有效措施之一。建立海洋保护区有突出的两大好处:一是保护了物种生存、繁衍的重要栖息地以及生物多样性;二是保证了渔业的可持续性和生计的可持续性[11]。
捕捞对鲨鱼来说是一个主要威胁,在东热带太平洋,情况也不例外[12]。为了保护这片生机勃勃且具有重要生态意义的海域,并阻止过度捕捞对鲨鱼等迁徙物种带来的不良影响,位处于东热带太平洋的四个国家——厄瓜多尔、哥斯达黎加、哥伦比亚和巴拿马,在2004年正式形成了合作保护倡议“东热带太平洋海洋通道”(CMAR)。几个世界知名的海洋保护区在此倡议下共同形成了保护目标,在鲨鱼等濒危海洋物种的迁徙“高速路”上建立起了保护机制。
“对于大型中上层鱼类和濒危物种,制定有关迁徙通道(swimways)的国际协议和法规并实施其他有效的管理措施至关重要,例如建立或划分海洋保护区 (MPA)、规定禁渔期和禁渔区、禁止使用某些渔具等。”对于鲨鱼等物种的保护,MigraMar成员、野生生物学家Elpis Joan提出了这几种有效措施。[13]
在2021年《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6次缔约方会议(COP26)上,四国元首再次签署声明,以加强对东热带太平洋海洋通道(CMAR)的可持续管理,并致力于建设一个超过500,000平方公里的相互连通的保护区网络[14],更大范围地覆盖住这条重要的迁徙“高速路”。
提议的位于东热带太平洋的海洋保护区网络范围示意图,其面积超过500,000平方公里[15]
是多方合作达成的自然保护成就,也是当地居民的福祉
东热带太平洋海洋通道(CMAR)被视为南美洲国家中跨国海洋保护区区域倡导的合作典范[16],是过去几十年来多方跨界努力的结果。早在1997年,一组来自政府间组织与非政府组织的科学家、环保工作者们便开始了对建立具有良好连通性的保护区的倡议,来保护鲨鱼等濒危物种的迁徙通道。
从倡导连接加拉帕戈斯群岛与科科岛的通路开始,他们与当地社区联动开展科学调查工作,了解、记录畅游在这片海域的濒危海洋物种的栖息地、种群数量和迁徙路线,为推动政府间的保护决定提供强有力的科学证据与数据[17]。在这样一丝不苟的科学工作下,倡导建立海洋保护区的建议书被一个个接受,受保护的范围一点点扩大。
在加拉帕戈斯群岛进行鲨鱼研究的工作人员们
© Tommy Trenchard / Greenpeace
这样的倡议不仅有利于鲨鱼等物种的保护工作,也受到了当地居民的欢迎。建立保护区为他们的生机与居住环境带来了积极的影响。比如,在加拉帕戈斯群岛海洋保护区(GMR)建立10年后,临近海域中商业金枪鱼的产量几乎翻倍[18]。这种经济效益来源于海洋保护区的外溢效应:鱼类在保护区得以繁殖并长为成鱼,游到保护区外后便可被合法捕捞。对于加拉帕戈斯人来说,海洋保护不仅是工作,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比如,来自加拉帕戈斯的海洋保护协调员Paola Sangolqui,从18岁开始做海洋保护,到30岁仍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忱。她说:“自然保护不仅仅是一项活动或一份职业,这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我文化和身份的一部分。它是加拉帕戈斯人文化的一部分……”
开头描述的科学家们与环保工作者们,正是进行着这样人与自然共利的海洋保护工作。由于部分海底“高速路”仍未被保护区完全覆盖,且存在于各国管辖范围外的公海上,因此在更广泛的区域进行科学研究、采集数据,服务于后续的保护研究与政策制定,便是他们的工作内容。
针对公海上生物多样性的保护,于2023年达成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下国家管辖范围以外区域海洋生物多样性的养护和可持续利用协定》(即BBNJ协定)为在全球公海设立一个海洋保护区网络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制。BBNJ协定不仅弥补了现有公海治理机制的空缺,也为实现“3030目标”提供了关键路径。BBNJ协定的达成也是全球各国各界历经多年的讨论与协商后达成的成果。但是,协定的达成不是终点,要将协定的内容转化为保护的行动,有赖于协定的尽快生效和有效执行。
保护鲨鱼,保护海洋中各种迷人的生命,扭转海洋生物多样性下降的趋势,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
“具有历史意义的BBNJ协定是可供使用的工具,但首先,各国必须尽快批准该协定。只有至少60个政府将其写入国家法律后,该协定才能生效……海洋不仅为许多不可思议的物种提供了家园,而且在调节气候方面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公海占世界海洋的 60% 以上,无论我们是否关心公海,它都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厄瓜多尔圣弗朗西斯科基多大学海洋生物学教授、加拉帕戈斯鲸鲨项目和 MigraMar 联合创始人Alex Hearn这样总结道。
在加拉帕戈斯群岛附近海域畅游的双髻鲨 © Greenpeace / Sophie Cooke
参考文献:
[1] https://www.frontiersin.org/journals/marine-science/articles/10.3389/fmars.2021.674825/full
[2] https://www.cbd.int/ebsa/
[3] https://www.unesco.org/en/articles/transboundary-marine-biosphere-reserve-tropical-eastern-pacific-colombia-costa-rica-ecuador-and
[4] Enright SR, Meneses-Orellana R and Keith I (2021) The Eastern Tropical Pacific Marine Corridor (CMAR): The Emergence of a Voluntary Regional Cooperation Mechanism for the Conservation and Sustainable Use of Marine Biodiversity Within a Fragmented Regional Ocean Governance Landscape. Front. Mar. Sci. 8:674825. doi: 10.3389/fmars.2021.674825
[5] https://conservationcorridor.org/ccsg/working-groups/mcwg/mcwg-activities/case-studies/etp/
[6] UNEP-WCMC, 2024. State of the World’s Migratory Species. UNEP-WCMC, Cambridge, United Kingdom. https://www.cms.int/sites/default/files/publication/State%20of%20the%20Worlds%20Migratory%20Species%20report_E.pdf
[7] https://www.iucn.org/story/202209/new-hope-conservation-sharks-rays-and-chimaeras-important-shark-and-ray-areas-isras#:~:text=The%20most%20recent%20global%20IUCN,et%20al.%2C%202021).
[8] Pacoureau, N. et al. (2021) ‘Half a century of global decline in oceanic sharks and rays’, Nature, 589(7843), pp. 567–571. doi:10.1038/s41586-020-03173-9.
[9] https://www.iucnredlist.org/species/3855/212629880
[10] https://www.iucnredlist.org/search/grid?query=Hammerhead%20Shark&searchType=species
[11] https://portals.iucn.org/library/efiles/documents/pag-003.pdf
[12] p71,p112. Peñaherrera-Palma, C., Arauz, R., Bessudo, S., Bravo-Ormaza, E., Chassot, O., Chinacalle-Martínez, N., et al. (2018). Justificación Biológica para la Creación de la MigraVía Coco-Galápagos. Portoviejo: MigraMar y Pontifica Universidad Católica del Ecuador Sede Manabí.
[13] https://www.upwell.org/news/2024/4/5/mpas-swimways-and-other-protections-for-migratory-marine-species
[14] https://conservationcorridor.org/ccsg/working-groups/mcwg/mcwg-activities/case-studies/etp/
[15] Johnson, D. E., Martinez, C., Vestergaard, O., Duval-Diop, D., Romani, M., Mcconnell, M. C., et al. (2014). Building the regional perspective: platforms for success. Aquat. Conserv. Mar. Freshw. Ecosyst. 24, 75–93. P80
[16] https://www.frontiersin.org/journals/marine-science/articles/10.3389/fmars.2021.674825/full#B48
[17] Santiago J.et al. (2018). Assessing fishing effects inside and outside an MPA: The impact of the Galapagos Marine Reserve on the Industrial pelagic tuna fisheries during the first decade of operation,Marine Policy,Volume 87,Pages 212-225,ISSN 0308-597X,https://doi.org/10.1016/j.marpol.2017.10.002.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308597X17303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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