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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消失的怒江过江溜索,最快速度堪比汽车
近几年,怒江小水电站发展迅速,桥梁日益增多,溜索愈来愈少。
明年,怒江以桥取代溜索,溜索将成为历史。
图文 | 谢光辉
溜索是怒江峡谷中最有特色的人文景观。
在人类无法跨越怒江之前,溜索是往来两岸最简单、最有效的交通工具,发明这种蜘蛛侠般飞渡方式的人,具有超凡的想像力——同时彰显了怒族、傈僳族惊人的胆力与过人的智慧,也赋予了怒江儿女鹊桥相会的浪漫传奇。
早期溜索,竹篾滕缠,由三根擀面杖粗的溜绳拧成一股,固定在峡谷两岸的大树或岩石上,没有大树与岩石,则旧地打桩拴住,利用山崖的高低落差溜到对岸。过溜时,一根拇指粗的牛毛绳绕臀悬挂溜索,中间垫一块竹片(竹青压住溜索),双臂竖起,十指扣牢。日晒雨淋,竹篾很容易发脆断裂,需经常更换,既麻烦又不安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淘汰了,坚硬结实、磨擦系数低的钢缆取而代之,溜速快到每小时七八十公里,堪称"空中新干线"。
云南泸水古登乡下游5公里,幽深的峡谷上空,一高一低悬挂两根钢缆,20多名赶集归来的傈僳族男女说说笑笑等在那里,有些人买了洗衣机、电视机和锅形卫星天线,打算连人带货一起溜过去。阿强,三十多岁,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衬衫敞开到肚脐。两个12岁的双胞胎女儿,很可爱。妻子阿珍,头戴六五式军帽,脚穿绿色解放胶鞋,一副八十年代的军属模样。阿强从背篓取出一根带铁钩的绳子,抖开来,踮脚擎起挂上溜索,与大女儿脸对脸交叉呈X状。他朝岩石奋力踹脚,倾斜的钢缆受重力猛地往下一沉,反作用力和重力加速度叠加,嗖——嘶啸着飞向对岸,两人临风颤抖的衣衫,仿佛振翅的蝴蝶。一眨眼功夫,过了江心,势能减弱,像是踩了刹车。咦,真快哦?阿珍看我惊讶,说出其中的奥秘,原来铁钩中装了轴承。一会儿,阿强从对岸飞溜回来带小女儿。我问:女儿不敢单独过?他扭过头来说:嗳,女娃子胆大呢!全家只有一副铁钩……话音刚落,他又是奋力踹脚,呼啸而去。就在阿强父女溜过去不久,一位母亲仰卧躺平怀里抱着不足2岁的儿子飞快地溜过去——吓我一跳,速度那么快——孩子会不会受到惊吓?孩子会不会滑落?真让人揪心!同时从那母亲小心谨慎的笑容可以感受到母爱的伟大。
阿珍住在对岸山上的尼普鲁村,全家人天不亮就起身,背了核桃、玉米出来赶集,卖掉核桃、玉米,在镇上吃午饭,阿强要犒劳一下自己,要了一瓶啤酒,点了一盘炒猪肝和洱丝,母女三人各要了一碗米线。下午,阿珍买了一包杂交玉米种子和二袋化肥,又给双胞胎女儿买了带头饰的发夹,她最满意的是花20元钱买了一只大木箱,木箱有120升的冰箱那么大,木箱原本是乡政府用来装文档的,用料做工都不错,因为政府提倡无纸化办公和电子文档管理,所以这种木箱如今用不上了,很便宜处理。木箱对阿珍来说,如同添了一件家具,她打算扛回去夏天装棉被,冬天放衣服。一家人满载而归,开开心心回家,实际上他们过江还要走一个多小时山路,天黑前才能到家。
逢年过节,大峡谷里的年轻人实在没地方可玩,他们把溜索当娱乐,在汹涌的怒江上玩各种花样造型,尽情绽放青春的激情,比耍杂技还要惊险刺激。或许,溜索把游人吓住了,尼普鲁村至今没有游客。我抬头望去,对岸一条小路若隐若现,他们为什么要住在那里?世世代代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那里是桃花源?
太阳西斜,背阴的江水泛起蓝色的冷光,寒风飕飕,我不由地拉上外套衣领的拉链。明年云南省政府将以桥取代怒江上所有的溜索,这当然是件好事,我却莫名怅然。
溜索即将成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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