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中国｜天水行走观察：当流量的潮水退去，会留下哪些印记

今年3月以来，“麻辣烫”成为与甘肃天水深度绑定的一个关键词，这座位于甘肃省东南部的城市，随之迎来了令人惊叹的客流量。

2024年3月28日，甘肃天水麻辣烫火遍全网，吸引全国各地游客前来打卡品尝，鲜香爽口的麻辣烫让大家赞不绝口。视觉中国 资料图

三个月过去了，当麻辣烫退出社交平台的热搜榜单，天水也迎来了新的追问：如“天河注水”一般的流量大潮已经退去了吗？

为了给出一个较为切实的答案，7月，复旦大学新闻学院“记录中国”团队（以下简称“记录中国”团队）来到甘肃省天水市，探寻麻辣烫热潮在这座城市留下了哪些印记。

天水伏羲庙内的凌霄花开了，游客竞相拍照合影。 高宇婷 图

客流逐渐回落，老牌麻辣烫店铺生意仍旧火爆

回想三四月的天水，气温尚带凉意，但街头熙熙攘攘，城市热闹非比寻常，那时的天水几乎是中国最火的城市。入夏以来，暑热渐盛，七月的天水街头客流已回归寻常，这座西北小城又褪去喧嚣，恢复宁静。

我们可以通过天水当地媒体发布的天水南站旅客发送信息等数据，捕捉今年3月以来天水客流的变化。

如3月26日，官方微信公众号“天水发布”消息显示，3月15日开始，客流持续攀升。

3月24日天水南站再次迎来客流高峰，单日发送旅客达26555人次，创建站以来历史新高。而从3月8日以来，天水南站客流量同比增长约40%。其中3月11日至24日，天水南站陇海线天水站累计发送旅客25.70万人次，同比增长60.32%；累计到达旅客28.17万人次同比增长61.02%。

为期5天的铁路清明运输，兰州铁路局天水车站累计发送旅客18.85万人次，日均发送旅客3.77万人次。

为期8天的“五一”小长假铁路运输，天水车站共发送旅客28．49万人次，其中，天水南站发送旅客16．81万人次，陇海线天水站发送旅客6．58万人次。

端午假期期间，天水南站3天共计发送旅客53420人次，较去年同期增加8531人次，增幅19％，单日最高发送达24079人次。

通过上述数据可以看到，天水游客流量3月、4月逐渐增长，端午假期期间的日均发送旅客人次，相较于清明及五一假期期间则有较大幅度的回落，从日均3.7万余人次降至不足2万余人次。

据伏羲庙的工作人员介绍，今年3月以来，伏羲庙广场上时常有网红直播，几乎未曾断过。高宇婷 图

行走天水的两日里，“记录中国”团队观察到，天水市区内多了许多门头很新的麻辣烫店铺。例如从伏羲城步行街一路向东走，沿途有许多新老麻辣烫店铺，他们的生意情况却大有不同。

正值晚饭饭点，一些伏羲广场附近新开不久的麻辣烫店门可罗雀。但离开广场步行几分钟，几家老牌麻辣烫店的门内门外依然挤满食客，许多顾客不仅要努力寻找座位，排队等待的时间也并不短，基本超过了30分钟。

7月1日，秦州区“四合院”内的游客。姜懿宸 图

在天水“流量中心”的秦州区“四合院”内也能发现，新老两种不同的麻辣烫店铺客流量也截然不同。据当地志愿者介绍，原本这家“四合院”内仅有包括哈海英麻辣烫在内的三家麻辣烫店，后来增加至十余家。

7月1日，“记录中国”团队再次到“四合院”内走访发现，几家老牌、网红麻辣烫店内依旧有人排着长队，两排营业房中间的几排餐桌上，坐满了操着天南海北不同口音的游客。但麻辣烫爆火之后才在“四合院”内开门营业的一些麻辣烫店内却没有太多客人。

已是下午1时48分，在“四合院”经营二十年左右的一家麻辣烫店门前仍排有约20人的队伍；最初因短视频而爆火的哈海英麻辣烫店除从早晨8点到晚间10点片刻不歇的门店生意之外，单价14元一包的麻辣烫料包，每日还可售出超过500份。

6月30日，秦州区“四合院”内，一家开了很久的麻辣烫店门口依旧排着队。 邵京 图

泼天富贵袭来，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并不在少数，但其中也不乏盲目入局之人。

天眼查数据亦有佐证。过去一年里，天水市新增麻辣烫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企业等共有299家，天水市秦州区新增麻辣烫相关企业、个体工商户等130家。

今年1月1日至6月1日，天水市新增麻辣烫相关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企业等共183家，秦州区新增77家。其中3月1日至5月1日，天水市新增麻辣烫相关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企业共142家，其中秦州区68家。

因“痛苦面具”表情走红的烫菜师傅纳国平日前接受“记录中国”团队采访时，对爆火之后的看法，或许可以为流量潮水退去之后的天水麻辣烫店现状做一个注解：“想认真接住这波麻辣烫爆火的流量，要做好麻辣烫、保持好麻辣烫的品质。”

“四合院”内依旧有很多外地游客前来围观拍摄“表情哥”。姜懿宸 图

放下这碗麻辣烫，文旅行业余温犹在

今年3月天水麻辣烫爆火出圈时，秦岭还披着灰褐色的“外衣”。转眼到了7月，进入夏季的秦岭已是郁郁葱葱，层峦叠翠。

从麦积山石窟上看去，7月的秦岭，满山满眼都是浓郁的绿色。 高宇婷 图

秦岭绿了，天水的街头回归于平静，但对于天水市内的一些景区而言，其旅游人次依旧远超去年同期水平。

今年第一季度，天水的客流量一度达到了顶峰。一季度天水全市累计接待游客1236.76万人次，同比增长45.3%。其中，3 月以来（至4月6日）天水市累计接待游客613万人次，实现旅游综合收入35亿元。

麦积山石窟。那洺赫 图

以麦积山景区为例，在麻辣烫热度初起时，天水市麦积山景区每日接待量达到3500人次，周末达到6000人次，较往年同比增长率为260%。

今年3月1日到3月24日，麦积山大景区共接待国内外游客12.95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837.38万元，比去年同期分别增长174.32%和115.86%。而3月1日至31日麦积山大景区共接待22.8433万人次，实现综合收入1832万元。

麻辣烫流量初起，天水从市委、市政府到商家、景区都拼命想要接住、接好这波流量。

然而流量如何能变“留量”？

据媒体报道，3月15日开始，天水客流持续攀升。3月16日下午，天水市委书记冯文戈主持召开“天水麻辣烫”服务保障工作推进会议。要求全市上下要把握机遇、乘势而上、全员行动，拿出十足诚意，下足精细功夫，周密安排、精心准备，全力做好各项服务保障工作。

麦积山大景区管理委员会旅游发展局（以下简称“麦积山大景区”）副局长王雯霞介绍，天水市委召开了这次会议后，麦积山大景区也立刻做出反应：免费发放9000张门票；开通两条从市区直达麦积山景区的大巴专线；邀请当时在天水的知名网红到麦积山打卡、宣传麦积山等等。

“那段时间麦积山大景区的新媒体团队几乎周周都在加班。”王雯霞说，他们要到“四合院”等人流最旺的地方，采新闻、拍视频、发门票、发传单。看到平时熟悉的网红大V，还要第一时间“厚脸皮”凑上去，请他们到麦积山石窟去转一转、宣传推广麦积山，实在没时间的，也请人家免费口播一条宣传麦积山石窟的视频。

王雯霞介绍，往年麦积山景区的客流量是以“五一”小长假为一个小高峰，之后有所回落，再从暑期开始正式进入旺季。暑期之后，国庆假期、春节分别都是景区的旅游旺季。

但从麻辣烫爆火开始直到现在，麦积山景区的客流量都基本维持在旺季游客数量的水平。“每天大概6000到7000人次，和以前的旺季水平基本持平，有时候会达到8000人次，周末旅游人次会上万。”王雯霞说。

另外在“流量”的推动下，麦积山大景区的服务、卫生、停车位等，已做出调整和改进，而对游客反映的麦积山石窟铁丝网窗影响观赏体验等问题，景区也会在今年年底之前协调做出改进。

在王雯霞看来，不论是麦积山大景区现在的旅游人次远超过去年同期，还是自身的短视频平台账号运营的突破——抖音账号涨粉一万、官方微信公众号粉丝突破30万，对于麦积山大景区而言，天水麻辣烫这波流量他们不仅接住了，也实实在在有了“留量”。

两日来，“记录中国”团队在天水走访时发现，与三四月份天水有很多专程来吃麻辣烫的游客不同，现在天水有许多游客并不是特意为“麻辣烫”远道而来，更多是顺路来到天水，再吃一碗麻辣烫。

如来自陕西西安的张先生与同事共同出游，自青海西宁返回途中，绕道来到天水品尝麻辣烫；从新疆石河子出发的刘先生一家则在自驾前往成都的长途旅行中，因听说天水麻辣烫有名，特意在天水停留品尝麻辣烫。

麻辣烫或许不能成为一个持久吸引游客的因素，中国大半人口集中于东部省份，到天水这个西北城市旅游，交通成本会是一大考量，麻辣烫或许更多只是一个契机。

对此王雯霞也提到，“麻辣烫火只是一个点，我们要把它转变为天水历史文化名城的热度。”除了麻辣烫之外，天水将更多挖掘本市的历史文化与人文景观，因为真正想要吸引游客，靠的必然不只是一碗麻辣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