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湃｜意大利车的魅力？村上春树知道

出梅之后，蝉鸣盛夏，一切仿佛都在加速融化。刚点的冷饮眨眼的功夫已经在杯底留下一圈水渍。

此种情景被意大利人浓缩成了一个词语，Culaccino。这是我最近偶然学到的其中一个意式表达，另一个叫Fare una bella figura，指的是留下深刻印象。

意大利人的偶像包袱想必很重，不然也不会创造出这样的表达来。或许也正是如此，意大利人总是能造出一些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的东西来。看看那些miumiu女孩和法拉利男孩应该就能大致了解Miuccia和Enzo究竟在少男少女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蓝旗亚Delta 1600GT

鉴于这是一个汽车频道，现在我们只聊关于意大利车的魅力。意大利车究竟有多特别，即便是对车一无所知的人，仅凭肉眼也能分辨一二。如果一辆车的车牌并不在居中的位置，那它十有八九是一辆阿尔法·罗密欧；如果一辆车的后轮只露出了三分之一，那它多半是一辆DS。

DS在上世纪50年代初登场时，被结构主义哲学家罗兰·巴特形容为“犹如天降凡尘”。DS虽然是法国车，但赋予它如此造型的却是一个叫贝尔托尼的意大利人。

然而，正经评价意大利车时，几乎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提到一个词，雕塑感。在一篇名为《三位出生于1938年的意大利人如何永远改变了汽车设计》的文章中，作者指出影响菲奥拉万蒂、乔治亚罗和甘迪尼设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是石膏。当美国人使用着从好莱坞电影学到的粘土建模技巧制作全尺寸汽车模型时，意大利人向米开朗基罗取经，拿起刻刀在石膏模型上凿出了十七岁男孩的梦中情车。

不只是传统使然，汽车行业观察人士王洪浩认为“意大利人拥有全球最强的塑形能力”，也是拜地缘所赐。位于意大利托斯卡纳的卡拉拉有着世界大理石之都的美誉，盛产全球最富盛名的大理石。“地缘决定天赋”。他写道。

听说，那个叫贝尔托尼的意大利人从六岁开始就沉浸在有关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的书里，直到成为雕塑家被雪铁龙相中纳入麾下委以设计重任。正是从一块石膏开始，贝尔托尼以鱼为灵感雕刻出了DS19的形状。

一旦用语言解释意大利车的魅力，不知何故会变得无聊且平庸起来。意大利车的魅力？兴许真是懂的人自然就懂，这些人中就有日本作家村上春树。

“我不开汽车，对汽车这种物体也没多大兴趣。……开车多费神经、多花钱、不能喝酒、洗车车检都麻烦得很。无论怎么看都是坐地铁搭出租车更快活”。在1985年《朝日周刊》连载的专栏中，村上如此写道，“汽车增多之后，无论去日本哪里都很难叫人心情沉静下来。……世上若有一座一辆汽车也没有的城市不也蛮好么？就像瓦亚特·厄普在道奇市从人们手里没收手枪一样由工作人员在城市入口把车存起来。如果什么地方有那样的城市，我一定住进去。”

然而活着活着终究是会遇上要出日本去别处生活的时候。各种机缘巧合下，村上带着妻子先后旅居欧洲和美国，毕竟是“没有车就什么也做不成的地方”，最后无奈在老大不小的年纪考了驾照，买了车。但即便领了驾照，村上说自己关于车的想法依旧没变。

为了买车，村上倒是也试了一些车。在《终究悲哀的外国语》，这本村上在1991-1993年旅居美国时写的随笔集里，他评价“美国车的设计不合口味”；“在美国买了二手雅阁，开起来不肩酸背痛，这种雍容大度很适合在美国驾驶，但若问我本田雅阁开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那也没多大意思”；“宝马320虽然有趣但也会让人有挫折感”。大体来看，不论是试过的还是最后买到的，于村上而言都不尽如人意，村上总说“希望有一辆开起来快活的车”。

正是这样固执又挑剔的村上，却对同样不完美的意大利车情有独钟。在另一本随笔集《村上朝日堂是如何锻造的》，村上对自己买的蓝旗亚Delta 1600GT的缺点直言不讳，说它开不出速度；塑料气味浓得让人发疯；很难换挡；没有动力转向装置；方向盘重得出奇以及纵向停车时真想托付给阿诺德·施瓦辛格。

“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把它作为人生第一辆车买下来，甚至觉得是个莫大的幸运”。村上写道。至于理由，一来是其“简洁秀逸的设计一看就出手不凡”，二来是因为“这个车有表情，说的通俗些就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正在想什么的车。……这样的车是很难遇上的。世上好车数不胜数，而表情栩栩如生的车则难得一见。”

其实除了意大利车，梅赛德斯·奔驰190和丰田卡罗拉也给不喜欢车的村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0只是不适合村上当时旅居的普林斯顿罢了。村上形容普林斯顿的气质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一样，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无视时间的流动性、感觉性，只是淡定从容地走属于自己的路。

村上在普林斯顿所居住的教职员工住宅区有的只是“生锈的二手卡罗拉”以及“没了保险杠的思域等货色”。以这样的标准来看，奔驰与宝马、保时捷一样太过于闪闪发光，更适合加州，都是在伯克利随处可见的车。

既然昂贵显眼的东西不符合普林斯顿的氛围，最后村上为自己选择了一辆不能更低调的大众科拉多。

时过境迁，如今的普林斯顿是否还延续着村上在1990年代感受到的绅士气质？我并不知道。但我仍想借此机会将这些遥远的记忆与更多的人分享。因为仅仅是从对车的评价就能窥见独属于村上的人生姿态，那是一种类似于意大利车的魅力，说是说不来的，懂的人自然懂它的珍贵。

意大利车终究是给村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欧洲之旅结束后，村上带着在罗马买的蓝旗亚Delta 1600GT回了日本。不过没多久就将其卖给了熟人。之后过了没多久村上又买了辆新车，还是意大利车。

“突突突……到底让人开心”。村上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