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人，创造世界

原创 意以南 LCA

2024022

塞尚的古典与崇高

1887 年，保罗·塞尚（ Paul Cézanne ）在巴黎参加印象派画展被评论家极尽嘲讽之时，他又一次逃离巴黎，回到了普罗旺斯。这是他最后一次参与印象派的展览。

普罗旺斯的乡野荒芜严酷，阳光刺眼夺目，这里有广阔的马赛海湾和矗立的烟囱，房屋朴素的像是石头堆叠起来的，远处的圣维克多山在一片无垠的平原上拔地而起，一切似乎没什么特别，但南法强烈的直射光线将屋顶和墙壁的折角固定成几何形状，树枝的规矩方向像画框一样把略远的房屋、支棱的烟囱、平行的海湾和山底归序于画布。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简化的想法，试图在自然中实现“有意味的形式”，不带旁支末节，去除点缀装饰，只用体量和结构去决定一切。

早在 1879 年，他创作出了自认为最经典的作品之一——《埃斯塔客海》，“画中采用了普桑式的技法描绘了优雅的、斜括号形状的树，扁平的前景和远处有框架的地平线”，长方形的烟囱，盒子一样的房屋，或垂直或平行或交叉，塑造着他独特的“有意味的形式”，呈现纯粹的形式美感。英国艺术批评家克莱夫·贝尔（ Clive Bell ）在《艺术》（ 1914 ）中推崇说：“塞尚是发现了形式的新大陆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他并没有运用古典绘画中渐渐消失的自然透视，或说是刻意规避，但是，艺术家用谨慎排列在前景中的四棵树，中景的村落，远处扁平的海洋，展现了一幅具有景深效果的全景画。

埃斯塔客海 塞尚 1879 年

但凡用看惯了纷繁复杂的眼睛来看塞尚，可能无法认为他是一个“勇敢的人”，如果我们把莫奈（ Claude Monet ）的干草垛和塞尚的圣维克多山放在一起对比，端倪显现。两位艺术家都是对着某一物象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描绘，但双方的目标却南辕北辙。莫奈用光怪陆离的色彩刻画着无论是清晨、傍晚，白雪、盛夏的干草垛，我们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用相对纯碎的色块再现的每一束光线，每一个认知空间、每一个细微的气氛或者空间中的零碎笔触的欢跃。与莫奈对视觉经验现实的直觉再现不同，塞尚面对的圣维克多山只是一个表现他思考和追问的工具。

《干草垛》系列之一 莫奈 1890-1891 年

《干草垛》系列之二 莫奈 1890-1891 年

《干草垛》系列之三 莫奈 1890-1891 年

“我想把印象派变成某种坚固和持久得东西，就像博物馆里的艺术”，因此，1882年塞尚回到家乡埃克斯，离群索居，创作了70多幅圣维克多山的画作，这一历程长达20年。他用复杂的棕色、褐色、土黄色、深绿、橄榄绿等“构建”性笔触来塑造重量感和体积感，既“精确”又“主观”。到了晚期，他的块状笔触彻底独立，被艺术家转译成为重新构造新艺术的抽象元素，物象已退居其次。阔大的转折面，山体的明暗，天空白云的流转似乎只能在离作品较远的地方才能显现，近看画布只是一堆颜料。事实证明，通过笔触来强调材料的表现力，逐渐成为以此为开端的现代主义绘画的基本特征。

《通往黑暗城堡的路》之一 塞尚 约 1904-1906 年

《通往黑暗城堡的路》之二 塞尚 约 1904-1906 年

《通往黑暗城堡的路》之三 塞尚 约 1904-1906 年

因此，塞尚的“大自然的形状总是呈现为球体、圆锥体和圆柱体”中的球体、圆锥体和圆柱体等实际上是用来归序混沌无序现象的知性脚手架。当有了“房梁”的加持，印象派将不再是支离破碎的光影跳跃，从而有了坚固和持久的可能。一言以蔽之，无论是苹果、山、打纸牌的人、海湾，在塞尚这只是把戏、结构、体量，以此来最大限度的包容和表现世间的一切，所以我们能在《玩纸牌的人》中感受到古希腊雕塑般的英雄感和古典性，在《静物苹果》中瞥见山间和海湾的景致，或者在妻子的肖像画中体会色彩的静穆崇高。

玩纸牌者 1893-1896年

前卫艺术的每一个新浪潮都会收到保守的公众、苛刻的批评家的愤怒相向，然而，这种愤怒会在时间的酝酿中，转变成为接受或者青睐，这个过程对赛尚来说有些漫长。塞尚不仅在绘画中找回古典主义的臻美平衡，更创造了艺术家更为逻辑的、自我的新现实。或许在人们看到声名大噪的立体派毕加索（ Pablo Picasso ）或野兽派马蒂斯（ Henri Matisse ）的作品时，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通过保罗·塞尚在巴黎的沙龙申请。

参考文献：艺术的故事|塞尚及其画风的发展|艺术与观念——塞尚

原标题：《勇敢的人，创造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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