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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郭采洁和她的乐队如何度过“9日”?

2024-07-02 12:2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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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Espérance)作为一种情绪术语、描述信念或美德(Vertu)的词汇,在人类历史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它是赫西俄德(Hesiod)笔下潘朵拉魔盒中被匆匆留在盒底的愿景,也是柏拉图《理想国》中灵魂对完美世界的向往。

上&左下&右下:“希望的另一面 / 9日”展览入口,巴黎,2024年。

摄影:Aurélien Mole

在巴黎玛黑区圣马丁街236号,一场名为“希望的另一面 / 9日”的群展正在展出。这场由郭采洁(Birdy K.)和蒙古族策展人Wumen Ghua博士联合策划的群展,汇聚了11国艺术家的作品,以实验乐队Mola Oddity的同名新专辑《希望的另一面》为灵感轴心,邀请观展者们走入音乐与视觉艺术的交相呼应的超验空间。“在这一个可能破碎,但无比珍贵的世界中,寻找希望。”策展人Wumen在现场告诉我们。

上:Mola Oddity乐队成员合照,左至右依次为:阿斯尔、伊德尔、郭采洁。

下:Mola Oddity乐队成员在船形布景中。

摄影:Yao Yuan

在Wumen眼中,展览并非只是一场展览,而更像是“一次私人化的旅途”。相较此前她所关注的气候变化、性别流动等更为成熟的展览主题,本次实验性展览的灵感,可以追溯至年初她在Mola Oddity专辑歌词中获得的通感体验:“我觉得每首歌好像都有它自己的宇宙。这张专辑筹备了可能三年的时间,其中有很多内在的自我检视与世界的关系,所以每首歌其实都非常广阔。”

“希望的另一面 / 9日”展览现场,巴黎,2024年。

摄影:Aurélien M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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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希望”这一关键词外,莫比乌斯环所代表的“无限循环”状态,同样是Wumen所强调的策展理念,这一点也体现在展名中的“9日”上:“9是最大的个位数,也是自我参照数,它既代表结束又象征无限,总是回到自身。在当今世界的诸多危机中,人们很容易陷入绝望,认为我们正走向终点。但如果这真是终点,那一定是一场梦。就像数字9一样,它不会迅速结束,我们总会回到自身寻找答案。”

上:Elly Strik,《无题》(Untitled),2017

下:Joar Nango,《我父亲的救生衣》(My father’s lifevest),2014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法国存在主义学者加布里埃尔·马塞尔(Gabriel Marcel)在1942年的一次研讨会中,曾就“希望”(Espérance)与“绝望”(Désespoir)两个二元对立的概念展开演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绝望是一种对封闭时间的意识感知,更确切地说,是对时间作为牢笼的意识感知——而希望则是对这种时间意识的穿透与突破。”

“希望的另一面 / 9日”展览现场,巴黎,2024年。

摄影:Aurélien M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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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从这一视角出发,“希望的另一面 / 9日”正是对被困在无意义、机械性封闭时间中的生存状态的一种思考。Wumen说,“希望之旅宛如一个无尽循环,我们从生命伊始直到终点都在其中穿行。在这段旅程中,我们沿着莫比乌斯环的螺旋路径前行,从无意识状态走向对自身存在的觉醒。在迈向觉醒的过程中,我们经历各种挑战,如失落、悲伤、孤独和暴力。最终,我们绕了一圈,回到旅程的起点。”——这是一次循环却不往复的经验之旅,是“封闭时间”(Temps Clos)向“开放时间”(Temps Ouvert)的转换,也是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万物流变概念中,“逻各斯”这一确定法则的具象化显现。

上:Ronald Ophuis,《流产》(Miscarriage),2014

下:Ronald Ophuis,《科索沃2000》(Kosovo 2000),2008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展览中的每日都有对应的一位艺术家:Joar Nango、Susan Kooi、Elly Strik、Agnes Scherer、Ronald Ophuis、李怒、Yehwan Song、Orkhontuul Banzragch、Katja Novitskova、Þórður Hans Baldursson、张培力,这些艺术家的作品分别呼应着Mola Oddity专辑中的歌曲意象。

挪威艺术家Joar Nango的作品《曾经吊起你的绳子终会将你拉起》(The Same Rope That Hung You Will Pull You Up in the End)

摄影:Vegard Kleven

第0日,挪威艺术家Joar Nango的作品《曾经吊起你的绳子终会将你拉起》(The Same Rope That Hung You Will Pull You Up in the End)由Bealljit(弯曲的桦树干)、铜环和来自他家乡的驯鹿皮绳制作而成。桦树是地球上的先锋树种,其根系深入地下,能从深层土壤中汲取养分并提供给其他生物。(许多原住民视森林为真正的祖先)Joar Nango作品中,弯曲的桦树似乎蕴含着一种内在能量,能够从深渊般的黑暗中再次拉起生命。展览开始的第0天,提供了一个“中阴”空间,意指死亡之后、下一世开始之前的中间存在状态。“曾经吊起你的绳子最终会将你拉起也是一个承诺:在每一个终点都有一个新的开始,可以重新选择。”策展人说道。

左&右:“希望的另一面 / 9日”展览现场,巴黎,2024年。

摄影:Aurélien Mole

在象征着复兴、循环和重生的第9天,展览选择通过冰岛艺术家巴尔杜森(ÞÓRÐUR HANS BALDURSSON)的三件作品,装置《喷泉》(Fountain)、 画作《和平塔》(The Peace Tower)和声感装置《队列/暗示》(Queue/Cue),重新审视“有负面社会背景的功能性物品,并将之转化为互动性作品”,为参观者提供一种新的方式来感知世界。

其中画作《和平塔》是以由小野洋子在2007年为了纪念已故的丈夫约翰·列侬(John Lennon)而建立的《想象和平之塔》(Imagine Peace Tower)为灵感原型;而声感装置《队列/暗示》则需要艺术家与音乐人进行合作,通过声音操控一个2米高的洗车刷:这个如“活雕塑”般的洗车刷,其动作由音乐家们的演奏控制,而刷子的运动也反过来影响音乐家的演奏,形成一种双向互动的对话,在策展人之一的Wumen看来,这也是“通过连接与音乐给装置附魂”的过程。

左:ÞÓRÐUR HANS BALDURSSON,《喷泉》(Fountain),2024

右:ÞÓRÐUR HANS BALDURSSON,《和平塔》(The Peace Tower),2022

摄影:Aurélien Mole

艺术家张培力1999年为威尼斯双年展特别创作的影像装置《祝你快乐》被列在重回原点前的又一个第0天。录像中,包括他的女儿、兄弟和艺术家同行在内的十个人复诵着同一句简单的“祝你生日快乐”,传达着人类情感的普遍性和共通性——关怀与爱。

张培力,《祝你生日快乐》,1999

摄影:Aurélien Mole

Wumen将“无限性”、“循环”、“回归内在自我”作为找寻“希望的另一面”的索引,而对于联合策展人郭采洁来说,“希望的另一面”先于展览作为乐团Mola Oddity的首张音乐作品名出现,实际上受启发于芬兰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Aki Kaurismäki)2017年的同名影视作品。

左&右:“希望的另一面 / 9日”展览现场,巴黎,2024年。

摄影:Aurélien Mole

这张筹备时间长达3年之久的专辑,有别于她此前所有的音乐作品,以电子乐的制作思路为基本框架,将流行音乐的适耳元素与西非音乐、自由爵士、另类摇滚等音乐类型有机结合,配器选择上有现代化的合成器音色与蒙古民族乐器的碰撞,配合郭采洁诗性歌词编写所产生的陌生化效果(Ostranénie),结成一颗怪趣又新鲜的音乐果实,同时也成就了展览最初的发想。

在巴黎的展览现场,《Life and Arts集锦》也见到Mola Oddity的乐队主唱郭采洁(Birdy K.),与她展开了一段关于这次艺术实践的对话。

左&右:Mola Oddity乐队成员、主唱郭采洁(Birdy K.)

摄影:Yao Yuan

L&A

为什么会想到以Mola Oddity的新专辑为灵感共同策划这样一个展览?

Birdy K.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在整个专辑的创作过程当中,专辑已经记录了音乐的部分,专辑相关的视觉、设计有很多创作的新意。后期制作的时候想要将这些音乐之外的创作部分记录下来,这就是这个展览的前身。如果再进一步剖析,其实每一首歌里面想要表达的东西,通过注入的歌词很难完全表达,即便已经放在歌词里面,还是很隐晦。周围的人提议,或许可以用展览的形式呈现。

对于我来说,我很享受工作以外去发现我自己喜欢的展览。因为我觉得现在大部分的信息,都像炸弹一样被丢过来,并没有机会跟这些信息交流。一个展览,确实能够让你静止下来,在那个瞬间,让对话开启。其实没有太宏大的想法,只是我们确实共同抛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是希望的另一面。

上&下:实验乐队Mola Oddity

摄影:Yao Yuan

L&A

“希望的另一面”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会选在巴黎举办这个展览?

Birdy K.

它就是一个意识的汇聚吧。没有什么可以寻得很清楚的理由,但它就这么发生了。我16号到巴黎后,也一直在想为什么要在这里办展览,但后来又觉得,如果一切的开头都要询问原因才可以行动,那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当然巴黎也很奇妙,虽然离平时生活的地方很远,但确实有很多好朋友,可能也是因为这种吸引力,把我们带来了这里。

上&左下&右下:“希望的另一面 / 9日”展览现场,巴黎,2024年。

摄影:Aurélien Mole

L&A

在你看来,展览中的艺术作品与Mola Oddity的音乐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结?

Birdy K.

其实来看展的人们不一定知道这个乐队,不一定听过乐队的作品。虽说是以此为主题的群展,但这并不是一个命题的创作。我们不是拿着歌里面埋的种子去邀请艺术家的。展览从0到9再到0的天数,与专辑歌曲中的顺序已经完全没有关联了。Wumen重新给出了一个她所定义的生命的曲序,我觉得这也是属于Wumen的当下。

再比如因为专辑中《tatalala》这首歌(歌词:When was last time, you had a good cry),朋友跟我分享了Yehwan Song的作品《Cry, dont cry》,我才进入到她的世界,就好像有一些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信息,本来就放在那里,在Wumen的介入下有了这样的排列组合。像是莱特曼(Alan Lightman)在《爱因斯坦的梦》中所描绘的那样,也许之后,在不同的时空里,这个排列组合会发生变化,是很有机的。音乐是个载体,我也很享受通过音乐的触角,连接到各种不同的创作方式。

Yehwan Song,《Cry, dont cry》,影像,2023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L&A

作为联合策展人,你是如何挑选艺术家的?

Birdy K.

在11位艺术家中,有3位是我极力渴望邀请到的,就是李怒、张培力和Yehwan Song,其他艺术家由Wumen邀请。今天我去看怒哥的《To Bull the Wall》,里面有一句话:“看起来我们好像什么都不能做,但我们却得做点什么。”

我觉得如果这是一个预设、一个必然性,我们确实得做点什么。这让我想到电影《Nine Days》,人的灵魂要重返地球,需经过“守门人”的严格筛选,因为不够强壮的灵魂无法返回地球。而如果一个人极度渴望重返地球,那么此刻所经历的一切所谓过不去的事情,其实都可以承受。“希望”之所以可以成为“希望”,也是因为这些(困难的)事情,让希望永远可以自己发光。

李怒,《To Bull the Wall》,2020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L&A

化名Birdy K,组建Mola Oddity,能感觉到一种向匿名性倾斜的低调选择。可以聊聊这种选择的原因吗?

Birdy K.

很简单讲两个原因。我跟伊德尔(Yider)和阿斯尔(Asr)虽然之前就一起演出、创作,但直到2022年帮乌雷(Ulay)首次亚洲个人展览“The Great Journey”的介绍短片做配乐,三个人才第一次为了一个很明确的创作(项目)聚在一起。在那个创作项目上,我们有默契,三个人聚在一起创作很快乐,于是决定一起做点事情。这个事情肯定不是用我一个人的名字来概括的。再有,我的名字有太多刻板的标签以及被认识的方式,而Mola Oddity可以舒展这些,我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超越我自己。

实验乐队Mola Oddity

摄影:Yao Yuan

L&A

近年来你做过很多艺术跨界尝试,对于你来说,这种跨界合作最吸引你的特质是什么?未来还有哪些想要尝试的新挑战?

Birdy K.

我觉得这次(展览的)发生还是非常偶然的,我是个门外汉,这次绝对是因为有Wumen在,未来我也不知道。我之前比较多作为嘉宾帮忙去导览一个展,那个过程我蛮享受的。也是因为这样认识了SPURS Gallery(马刺画廊),通过他们邀请到了培力老师和李怒参展。这次展览筹备时间很短,前期看上去有6个月准备时间,但其实时间怎么样都不够用。未来在音乐上会有持续的探索,跟不同的音乐人合作。目前这个展览呈现出来的是比较实体的东西,未来与嗅觉、其他感官的主题我都可以尝试,很期待。

“希望的另一面 / 9日”

策展人:Birdy K.、Wumen Ghua

展期:2024.06.21 - 2024.06.30

巴黎玛黑区 圣马丁街236号

撰文:Baie de l’î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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