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方法论｜ESG实践如何被量化并影响企业发展

自5月1日起，沪深北交易所正式实施了《上市公司可持续发展报告指引》。作为A股市场首个统一、标准且实用的ESG披露标准，旨在引导和规范上市公司发布ESG报告。约457家A股上市公司将最迟在2026年首次披露2025年度的《可持续发展报告》。这些披露项如何被综合评估，进而又会如何影响公司价值？ 

一、ESG实践如何被量化？ 

ESG评级是指评估企业在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和治理（Governance）方面的表现，帮助投资者和其他利益相关方了解企业的可持续实践及潜在的ESG风险。评级机构基于公司报告、公共数据、新闻媒体和第三方数据库等多方数据来源，运用模型和算法对数据进行深度处理和分析，将企业的ESG表现量化，形成评分和评级体系。高ESG评分的公司被认为在风险管理和机会识别方面表现更佳，更具投资吸引力。

因此，企业为了获得更高的评级，通常会改进可持续发展实践和披露透明度，以此提升企业形象，实现长期的财务增长。 

中国的ESG评级机构如商道融绿、华证、中证等采用了较为全面的方法评估公司的ESG表现。例如，中证发布的ESG评级方法包括三个维度，覆盖14个主题、22个类别和超过100个原始数据点。这些数据主要来自上市公司的年度报告和CSR报告、政府机构发布的相关信息和新闻媒体。评分从原始数据点开始，依次通过类别、主题和维度进行计算，评分分为10个等级，从高到低分别是AAA、AA、A、BBB、BB、B、CCC、CC、C和D，较高的等级代表更好的ESG表现。

评级方法具有三个特点。首先，考虑了国际惯例[如联合国负责任投资原则（UNPRI）]和本地实践（如扶贫等要素）；其次，包含一系列定量指标，如绿色收入和每股社会贡献值；最后，关注风险因素，包括企业优化风险时的投资及其效果等。除了温室气体排放这类环境指标，还包括员工心理健康援助、晋升评估体系和供应商的ESG表现等社会指标，而治理指标则强调法规遵从，引用了如《个人信息保护法》和《数据安全法》等国家法律。这些指标既反映了中国现有的监管框架，也与国际标准接轨，如ISO 14090:2019（《适应气候变化原则、要求和指南》）和ISO 37301:2021（《合规管理体系 要求及使用指南》）。通过采用本地化的披露指南和国际ESG标准，中国企业在熟悉的语境中探索差距，并实现与全球市场对齐。​ 

二、全球机构量化ESG有何异同点？

表1 国内外ESG评价比较（作者根据资料整理）

国内外ESG评价的异同点如上图所示。不同国际机构所考量的要素和权重也不相同，可为投资判断提供一定参考。 

MSCI ESG研究采用综合的方法来评估公司的ESG表现，旨在关注关键的ESG风险暴露和管理能力。MSCI筛选出全球行业分类标准的每个子行业中最重要的ESG问题。数据来自公司披露、政府数据库、媒体来源和非政府组织，并通过专有数据和直接性公司参与来提高评估的准确性。每个关键ESG问题根据其对特定行业的重要性分配权重，并对公司进行评分，形成从AAA（领先者）到CCC（落后者）的整体ESG评级。MSCI还考虑可能影响公司ESG评级的争议事件，并根据其严重性和应对情况进行评分扣减。该方法包含质量审核环节，以确保数据的准确性和可靠性，并不断更新其评级以反映最新信息。 

Sustainalytics的ESG风险评级方法结合了风险暴露和风险管理的概念，识别了每个行业的20个实质性ESG问题。评级由公司治理、实质性ESG问题和特殊问题（如黑天鹅事件）三个核心模块组成，分为“低、中低、中、高、严重”五个等级。Sustainalytics强调方法论的透明性，覆盖了42个行业，超过14000家公司，并特别加强了对中国上市公司的覆盖。Sustainalytics通过定期更新其方法论，确保评级在不断变化的ESG风险环境中保持相关性和实用性。

富时罗素（FTSE RUSSELL）的ESG方法论旨在帮助投资者将ESG因素整合到投资策略中，提供全面且客观的ESG表现数据。富时罗素使用超过300个指标，对47个发达和新兴市场的8000多个公司进行评估。富时罗素采用倾斜法调整指数中公司的权重，确保高ESG分数的公司在指数中占有更大比重。该方法还识别各行业特定的重大ESG问题，确保分数反映实际的风险和机会。富时罗素强调透明度，通过各种平台接口，增加ESG数据的易访问度，方便投资决策。 

ISS ESG 考虑了对所有相关利益相关者的影响，包括员工、供应商、客户、社区等。ISS ESG重点关注与长期价值创造相关的重大ESG问题，采用双重实质性视角，既考虑ESG风险对公司的财务影响，也考虑公司活动对社会和环境所产生的更广泛影响。公司的可持续发展表现被评为从D-到A+的等级，超过特定行业阈值的公司还可获得“Prime Status”的称号。评级过程包括行业分类、评级结构和权重调整、关键问题识别、评估规则判断和质量审核等环节。 

穆迪的ESG解决方案将ESG因素纳入其信用分析，旨在评估对发行人信用状况具有重要影响的ESG因素。例如，通过发行人概况评分（IPS）评估ESG风险的暴露程度，通过信用影响评分（CIS）体现这些风险对信用评级的影响程度，提供碳转型指标（CTI）来分析非金融公司的碳转型风险。穆迪定期更新其ESG方法论，优化数据结构，与客户和市场参与者充分互动，以此挖掘市场的真实诉求。 

Vigeo Eiris是穆迪ESG解决方案的一部分，ESG因素被分类为六个关键领域，包括环境、人权、人力资源、社区参与、商业行为和公司治理。每个领域的标准根据公司的政策、行动和结果进行评分，最终得出一个0到100的总体ESG评级。此外，Vigeo Eiris还评估与ESG问题相关的争议，分析可能影响公司声誉和整体表现的事件，重大争议会导致相关领域的评分降低。Vigeo Eiris还与可持续金融专业人士、学者和监管机构等利益相关者合作，不断改进其评估流程。 

彭博的ESG数据服务提供了全面且透明的方法。首先，ESG评分系统为公司分配环境和社会（ES）评分，评分范围为0到10。这些评分基于彭博智能（BI）优先级排名，对行业相关问题进行加权计算。其次，彭博提供董事会构成评分，评估董事会的多样性、任期和独立性等要素。评分系统专注于财务重要性、业务关联性和行业特定性相关的关键问题。 

路孚特（Refinitiv）的ESG评分覆盖了全球近70%的市场，使用了400多个指标。环境和社会评分根据其行业相关性进行加权，而治理评分在所有行业中权重一致，得到的总体评分范围为0（最差）到100（最好）。路孚特使用专有的实质性矩阵评估不同ESG指标在各行业中的重要性，并随着公司ESG披露的演变进行动态调整。该方法对不报告相关指标的公司进行零赋分，以此鼓励更好的披露实践。 

CDP（原名碳披露项目）特别关注气候变化、水安全和森林相关议题。CDP通过详细的问卷调查，标准化处理所收集的数据，以确保公司和行业之间的可比性。CDP将公司评分分为四个级别：披露级别（D-/D）、意识级别（C-/C）、管理级别（B-/B）和领导级别（A-/A）。该方法根据不同行业的相关性调整不同环境因素的权重，确保评分反映公司在不同行业中面临的具体环境挑战和机会。CDP的问卷和评分方法与全球框架保持一致，包括气候相关财务信息披露工作组（TCFD）、国际财务报告标准（IFRS）气候相关披露和欧洲可持续性报告标准（ESRS）。 

三、ESG与公司价值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总体来看，ESG表现与公司价值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麦肯锡公司的研究指出，ESG得分高的公司通过资源管理，运营效率提高了10-20%。MSCI的研究显示，高ESG评级公司的资金成本比低评级的公司平均低40个基点。ISS Governance的研究表明，2017-2022年期间，ESG得分高的公司相对于低分公司获得了溢价交易，控制了公司规模、行业和国家因素后，这一关系仍具有显著性。Sustainalytics的数据表明，具有ESG实践的公司吸引了更多ESG投资，提升了市场估值和投资者信心。KPMG报告指出，通过将ESG因素整合到业务战略中，公司可以减少潜在成本（如罚款和诉讼等），从而保护和提升公司价值。穆迪ESG的综合评估显示，ESG得分较高的公司具备更高的风险管理能力，资金流韧性更强，更有可能实现长期的价值创造。 

针对中国公司的研究发现，ESG的相关活动对公司价值的影响具有两面性。

一方面，ESG实践对企业财务绩效产生积极影响。融资约束在ESG表现与企业价值之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而研发投资强度在这一关系中起到负向调节作用。此外，ESG实践对非国有企业和非重污染行业企业的财务绩效贡献更大。尽管公司规模和杠杆率与ESG得分在不同评级机构之间呈现一致的正相关关系，但资产回报率、现金流、托宾Q等因素在不同评级系统中表现出显著的不一致性。这一发现强调了理解不同评级机构方法论的重要性。也就是说，想要获得更为客观的判断，应综合考虑各个评级系统结果的差异性。

另一方面，部分ESG相关活动可能是为了满足管理层的个人利益，导致了公司的过度投资。例如，某些ESG活动或捐赠可能会导致公司资源的不合理分配，增加了运营成本，进而影响公司的盈利能力和市场价值。 

四、ESG与公司价值之间的相关性有什么启示？ 

ESG与公司价值之间存在复杂的互动关系。ESG披露不仅评估了公司在ESG问题上的潜在财务影响，也帮助公司理解了当前表现与公众期望之间的差距。

大部分研究表明，ESG表现对公司价值有正面影响，不仅能提高公司财务绩效和市场估值，还能增强投资者信心。在某些情境下，ESG活动可能导致公司过度投资和资源浪费，从而对公司价值产生负面影响。这表明ESG与公司价值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受多种因素影响的复杂互动。ESG评级系统的多样性和差异性也需要在解读和制定ESG战略时予以考虑。 

企业进行ESG实践，可以提升市场价值，减少风险。

对于企业管理层来说，将ESG因素纳入长期战略规划，不仅能增强长期竞争力和市场声誉，还能通过合理分配资源，避免过度投资于非核心ESG活动而导致的资本损耗。提高ESG信息披露的透明度有助于提升投资者信任度，吸引更多关注可持续发展的投资者，提升企业的市场价值、融资能力和抗风险能力。 

投资者关注ESG投资，可以增强投资韧性，分散风险。

对于投资者而言，将ESG因素纳入投资决策过程，可以全面评估企业的长期风险和机会，构建更具韧性的投资组合，减少潜在的财务风险。此外，通过投资于具有良好ESG表现的公司，投资者可以有效分散风险，提高投资组合的整体稳定性。 

政府方推动ESG披露，可以提高信息透明度，促进经济的可持续性。

站在政策优化的角度，可进一步推动ESG信息披露标准化，以提高信息的可比性和透明度，从而促进更可靠的ESG数据披露，增强企业提高ESG表现的意愿。目前，ESG披露体系正在逐步完善的进程中，结合激励措施如税收优惠、补贴和融资支持等，将鼓励企业将ESG行动落到实处，从而提升整体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作者陆莎系同济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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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持续方法论”专栏，旨在理清城市在可持续发展中遇到的棘手问题，并提供解题思路与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