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故事：观众的逆鳞是怎样抚平的

正意兴阑珊的看着黄玫瑰和傅家明PPT展示一样的恩爱画面，转眼间前夫哥方协文夺命连环call打来，以特别不见外的东北口音讨伐黄玫瑰：小初一直哭怎么回事？你找新男朋友我无权干涉，好歹要找个健康点的......作为观众的我知道——“戏”来了，于是陡然又提起了兴趣。

这就是我前些天看《玫瑰的故事》时真实的心理状态，有点羞耻，但观众不都好这口吗？

刚看了某博主剧评，分析自己观剧时为什么“别扭”和“感动”同时存在：“感动”是因为它属于千禧年的爱情观，勾起了她对爱情美好的追忆；“别扭”是因为，她成长了，确认了爱情里的某些伪饰。

我深以为然，不过仔细回想，《玫瑰的故事》里的爱情观虽然有千禧年代的“古早味”，真的放到那个年代的影视剧里，却也难以成为主流。

我们拍爱情剧，但是我们不谈论爱情

玫瑰和庄国栋这段恋爱，就像大部分爱情偶像剧里的前菜，只是性别置换了：男主在遇到女主之前有一个深爱的女朋友，但是女朋友因为种种原因远赴他乡，后来当男主和女主情愫渐生时，前女友又杀回来了。

不过在电视剧里，庄国栋被观众戏称为“诈尸”一样的出现，并没有对玫瑰现有的爱情造成困扰。

亦舒的同名小说里，玫瑰和傅家明是两个神仙似的人物，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剧，这段恋情在逻辑和情感上都很单薄，主要靠读者和观众想象。

但在我的观剧列表里，以死亡为界限讲述哀婉爱情的电视剧，无人能出韩剧《蓝色生死恋》其右。

我到现在还记得恩熙都快死了，她还和宋承宪扮演的男主一起擦窗户，打扫卫生，努力想让生活看起来一切正常——正常的活着，对他们才是最大的奢求。那时我也不太理解，恋人将死，两人怎么不是争分夺秒的在一起呢？反而男主说自己要出门办事？现在想想，还是韩剧对情感的把握精准。

2003年孙俪主演《玉观音》，比《甄嬛传》还要早七八年，也是一个迷倒众生的角色，而且她本身就是一个谜。具体情节早已忘记，只记得当外表清纯的安心突然被揭示“已婚”时我的震撼，啥？安心结婚了？甚至“已育”——啥，她还有个小孩？而当时饰演安心的孙俪，也不过21岁。

说起姐弟恋，1999年陆毅在《永不瞑目》里贡献了年下男最经典的形象“肖童”，而女主欧庆春无论是年龄、阅历、外貌还是资历，都远远超过肖童，以至于那段时间也被观众批评。

《玫瑰的故事》里也有姐弟恋，处理的很自然，只是浮光掠影。尤其是当24岁的何西问40岁的玫瑰“你们这个年纪“继而又改口”我不是说你年纪大”，现实里好像真的会发生诶！但这段情节如果展开讲，也是会暴露故事薄弱的缺陷。

2007年，同样由佟大为主演的《奋斗》，搁现在早被观众喷成筛子了。女朋友米莱心大的把好友夏琳介绍给陆涛，他转头就约了夏琳表白。还有他那永远竖起来的Polo衫领口......

说起方协文的控制欲，和如今已是人艺院长冯远征当年主演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该剧首播于2001年，无论已婚未婚，看了都恐婚。

我不知道跑到林更新微博下面吵架的网友是水军还是真观众，作为一个观剧年限超过20年的资深观众，反正我对这么直给的槽点很警惕，不轻易动怒。

列举这些千禧年代的作品，也不是为了捧一踩一，况且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审美，我只是有些感慨，原来有些末流的爱情范式重新整合在一起，好像也还有不错的反响，是现在电视剧市场里缺爱情吗？

再细细回想，其实近几年大火的国产剧，“爱情”并不是主要的叙事主题，历史架空的玄幻剧和古装剧，本质是“爽”，比如《知否》、《苍兰诀》、《星汉灿烂·月升沧海》、《庆余年》，名不见经传甚至被欺负的小女孩小男孩，终于逆袭成大女主大男主；其他如《隐蔽的角落》、《漫长的季节》则以悬疑和人性的复杂取胜。而《玫瑰的故事》、《繁花》之所以台播数据亮眼，想来也和观众年龄层跨度大有关吧。

相比人性的复杂，“阶层视角”更容易切入

现在的电视剧似乎更容易从“阶层分析”的角度去阐释人物性格。

比如方协文控制欲强，是因为他自卑，他自卑是因为他出生于小地方，孤儿寡母穷乡僻壤里长大；还有前不久陈晓和童瑶主演的雷人剧《小日子》，童瑶扮演江浙沪独生女，陈晓饰演凤凰男，爸爸是个小破企业退休主任，闲来无事跑去上海教训小两口，用“朱氏家训”劝退了不少观众。

不仅观众活在弹幕和短视频里，电视剧制作方同样要考虑“话题点”，他们不仅擅长制造工业糖精，还很会埋雷，轻而易举的就能引爆观众。比如方协文和他妈的台词“你有精力去工作，就没精力生儿子？”“儿子太辛苦了，我来帮帮他”“生孩子哪有不痛的？”，无一不是在观众雷区蹦跶。

就在我几乎要忍受不了如此明目张胆的挑弄观众神经时，还好，方协文答应离婚了，撒出去的狗血及时收了回来。

身为观众，逆鳞如此容易被冒犯，又如此容易被抚平，我感到颇有些悻悻然。如若按照亦舒笔下的方协文去拍，我不知道会不会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冒犯。

书中的方协文是美籍华裔，哥哥黄振华嫌他“一脸蠢相”，但是母亲很满意，说他“品学兼优，家中环境也好”。两人能结婚，是因为玫瑰在庄国栋那里遭遇滑铁卢，心灰意冷的嫁给了方协文。即便如此，生来不缺爱的玫瑰还是给了方协文十年时间，而且从通常意义上来说，是女人最好的十年。然后，就像一位歇息许久、重返战场的爱情女神，玫瑰离婚了，也没有特别的矛盾和触发点。

方协文自然不肯，从美国追回香港，玫瑰为了离成婚，把时间留给余时不多的傅家明，便让渡了女儿的抚养权。

按照书里的写法，玫瑰抛弃方协文，并非他有控制欲或自卑，而是因为他庸俗，品味差，不懂得爱情，事业经营的也很一般，估计长得也不怎么样。黄亦玫那样的风流人物，怎么可能和他拴在一起过一辈子呢。

亦舒笔下的人物，总带着些后殖民时代对贵族的想象，对经世致用的中产多有不屑，比如玫瑰如是评价周士辉：“他不懂吃，不懂穿，不会玩，也不看书，整个人是一片沙漠，一点内心世界也没有，活了三十多岁，连恋爱都没经历过，土得不能再土......他不止是俗，简直是浊”。玫瑰的哥哥黄振华作为城中知名建筑师，也曾被念高温物理的庄国栋奚落：“城市内光盖房子，没有其他的学问是不行的。”

相比之下，我倒觉得电视剧里的周士辉，实乃是个妙人。他的一部分是生活在现实里的，追求玫瑰的那部分，则是他遥远的精神家园。

电视剧里，哥哥黄振华和苏更生的恋爱婚姻生活，好像更符合典型的中产阶级爱情观。

虽然苏苏的原生家庭设置也是洒狗血，但在某些方面，我觉得触动到了当下中产阶级婚恋的实质。比如男方是北京土著，身家清白，父母高知，女方优秀、工作能力强，原生家庭却大为不如前者；前者松弛、有安全感，但也有些不求上进；后者紧张、要强，做事很“独”，他们之间必然有矛盾，甚至也会出现如白晓荷这样看似更般配的结婚对象，但爱情不就是在各种不适合中无法阻断的情感吗？

最后再补充一下刘亦菲的演技吧，她真得很适合演美人儿，或许因为她本身就是美人儿。根据我平时的观察，大部分美女的性格脾气都是很好的，因为她从小就受到很多善意，她的世界定然是比长相一般的人多了层滤镜的。美人儿生气的时候，也真的很像她，顶多蹙个眉头，音量比平时稍大一些而已，他们是真的不会发火（这项技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