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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吉斯坦血腥恐袭背后:俄乌战事持续,地区极端主义抬头?
当地时间6月23日晚,俄罗斯达吉斯坦共和国首府马哈奇卡拉及旅游城市杰尔宾特的数座教堂以及一处警察哨所遭到恐怖袭击。数名武装分子几乎同时对上述目标发动袭击,执法人员抵达后与之展开激烈交火,双方相持许久,清剿武装分子的行动直到深夜方才基本结束。截至6月25日,此次恐袭共造成21人死亡,其中有16人为警察。
当地时间2024年6月24日,俄罗斯杰尔宾特,在马哈奇卡拉和杰尔宾特发生的恐怖袭击中,当地一座犹太教堂遭到火灾破坏,两座东正教教堂也遭到破坏,一个交警哨所遭到枪击,一名东正教牧师和几名警察死亡。视觉中国 图
当地时间25日晚,又有目击者称在马哈奇卡拉看到一名武装人员向警察开枪,但达吉斯坦共和国内务部随后表示,这一消息未得到证实,没有发生违反公共秩序的事件。
继今年3月莫斯科近郊“克罗库斯城”音乐厅恐袭以来,达吉斯坦共和国近日的恐袭事件再度引发国际关注,除了警察为多数受害者之外,在杰尔宾特的一座东正教堂,武装分子还杀害了在当地广为人知的牧师尼古拉·科捷尔尼科夫以及一名警卫。俄媒报道称,这是达吉斯坦近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恐怖袭击。
目前,俄相关部门仍在继续搜索武装分子的同谋。俄侦查委员会24日称,参与达吉斯坦恐怖袭击的5名武装分子已被消灭,其身份也已被确定。目前俄方暂未公布关于武装分子的具体身份信息。据国际文传电讯社报道,被消灭的武装分子中包括达吉斯坦共和国谢尔戈卡拉区区长马戈梅德·奥马罗夫的侄子以及两个儿子。
6月24-26日,达吉斯坦共和国对恐袭事件的遇难者进行哀悼。而在哀悼之外,此次恐袭中警方的应对、袭击者的身份以及被袭击的对象,也在俄社会引发广泛讨论。
措手不及的挑战
当地时间6月23日晚18时许,两名武装分子向杰尔宾特一座犹太教教堂的大厅之中投掷了自制燃烧弹,并在执法人员到达现场后向他们开火。来自执法部门的消息人士向俄罗斯《生意人报》透露,正是在那里出现了最惨重的伤亡。
“执法人员没有穿防弹衣,来自不同单位的大量人员在行动过程中缺乏相互协调,警察也缺乏作战技能。”这位不具名的消息人士对警察的行动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生意人报》报道称,这种出其不意的行动效果使得袭击者能够“自信满满地”在市内行动。他们袭击的第二个目标是距离杰尔宾特犹太教堂一公里远的一座东正教教堂,牧师尼古拉·科捷尔尼科夫在遭到袭击后身亡。
对马哈奇卡拉犹太教堂的袭击则发生在当日18时20分左右,距离杰尔宾特恐袭事件开始尚且不到半小时。武装分子抵达教堂后,发现教堂已经关闭且空无一人,便向教堂投掷了自制燃烧弹,并在大门上涂上了数字“2:120”以及“8:39”,以此代表《古兰经》的相关章节。
武装分子的下一个目标是当地一座东正教堂。在途中,他们向正在拦下一辆汽车的两名交警开火并致其死亡。随后,武装分子躲在汽车后,向前来追击的执法人员开枪,最终造成5名交警和3名巡逻警察死亡。
直至6月24日凌晨,达吉斯坦两地清缴武装分子的行动才基本结束,战斗持续时间超过8个小时。
3月莫斯科恐袭发生后,有多名学者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指出,在俄安全资源大多倾斜至对乌军事行动后,国内安全系统资源不足,使得安全漏洞日益凸显。而在此次达吉斯坦共和国的恐袭事件发生后,相似的质疑之声再度出现。有分析认为,持续至深夜的交战似乎表明,训练有素的武装分子设法让警方对其行动措手不及。
“我认为警方没有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不幸的是,许多警察被打死,更多的人受伤。这可能是地方当局的又一次失误,当然也是安全部队的失误。”俄安全与反恐专家斯坦尼斯拉夫·韦谢洛夫对当地媒体说道。除了资源的倾斜外,俄乌冲突也使得俄与西方之间持续的情报交流陷入中断。有分析认为,这也可能是达吉斯坦恐袭使得执法人员措手不及的原因之一。
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高级研究员亚历山大·鲍诺夫在社交平台上发文称,近三十年来,西方和俄罗斯情报部门一直在交流有关伊斯兰激进分子的情报,但俄乌之间的战火使这种交流变得困难重重。鲍诺夫说,很难想象如今的俄罗斯会根据西方传递的信息采取行动,因为西方是“共同敌人”的一部分。
研究北高加索民族主义的哈罗德·钱伯斯则认为,与莫斯科恐袭不同,达吉斯坦恐袭带来了不同的挑战。
“此次恐袭由一个非常紧密的当地团体实施。在此情况下,外国情报机构已经没有任何先发制人的警告可以提供帮助,而俄罗斯当局也没有倾向于花时间调查俄境内潜在的恐怖组织。”钱伯斯说道。
“三教之城”的伤痛
目前,此次恐袭事件的相关调查仍在进行中。达吉斯坦共和国领导人梅利科夫24日表示,武装分子在目标、任务以及最重要的时间安排上均经过协调,在同时实施四次恐怖袭击后,还计划给执法和安全单位的行动制造混乱,并利用这种混乱逃避抓捕。
与3月莫斯科恐袭时向音乐厅观众进行无差别扫射的袭击者不同,达吉斯坦恐袭中的武装分子似乎目标更为明确,注意力都集中在当地的多座教堂以及当地警方之上。据俄罗斯《消息报》等报道,66岁的牧师尼古拉·科捷尔尼科夫从一开始就是此次袭击的主要目标。
达吉斯坦共和国人口/居民以穆斯林为主,但基督教与犹太教社区同样长期存在,此次恐袭的发生地之一杰尔宾特还有“三教之城(the city of three religions)”的别称。五年前,在该市市中心竖起一座“三教友谊纪念碑”,展现了来自伊斯兰教、东正教及犹太教的三位精神领袖同坐在一张茶桌旁的画面。而在纪念碑周围300米范围内,就分布着东正教堂、清真寺及犹太教堂。
在纪念碑的中心,正是在杰尔宾特担任神职人员超过40年的科捷尔尼科夫。他在当地被认为是一位“传奇人物”,是教区最年长的神职人员。正是这样一位饱受尊敬的牧师,在6月23日的恐袭当中成为了武装分子的目标。对于其死因,俄媒说法不一,有报道称牧师因头部中弹而亡,另一说为遭割喉身亡。
俄罗斯《消息报》援引一位熟悉调查情况的消息人士的话称,武装分子策划这次袭击已经一个月左右,他们的袭击目标并非随机选择,而是事先计划好的。武装分子手机中的通讯信息显示,其最初便计划杀害科捷尔尼科夫。
值得注意的是,恐袭当日正值俄罗斯东正教节日圣三一日。有分析指出,三位一体的概念恰好是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的主要区别之一。而武装分子行动的高度仪式化表明,此次恐袭极有可能是由宗教激进分子所为。
与此同时,俄罗斯犹太社区联合会主席亚历山大·博罗达也在杰尔宾特犹太教教堂遭袭后发声,呼吁犹太社区保持冷静。俄联邦首席拉比贝尔·拉扎尔希望当局能采取严肃措施,防止2023年10月马哈奇卡拉机场类似的事件再度发生。当时,在中东局势不断升级的背景下,在一架从以色列特拉维夫起飞的航班即将降落在马哈奇卡拉机场之际,数百人涌入机场大楼和停机坪,要求检查抵达机场乘客的护照。
达吉斯坦共和国恐袭事件发生后,俄联邦文化、宗教和民族关系委员会发表声明称,此次恐怖袭击是“在俄罗斯联邦民族最为多元的地区散播民族间和宗教间不和的明显企图”,并称“外部敌对势力旨在破坏我国境内局势的稳定”。声明同时呼吁各方保持团结,不要听信可能出现的旨在煽动对某些民族或宗教仇恨的言论。在紧张局势下,这种行为是不可接受的,并可能导致更深层次的社会动荡。
俄罗斯政治学家阿列克谢·马卡尔金6月25日撰文称,任何恐袭都证明,国家和社会对抗恐怖的能力客观上是有限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专家们提出的措施毫无用处。“创造新的就业机会、打击腐败、促进宽容、支持不同信仰间的对话都是重要而必要的,将有助于减少恐袭次数以及恐怖分子支持者的数量,削弱他们的社会基础。”
极端主义抬头?
在达吉斯坦恐袭事件中,备受关注的还有武装分子的身份。《生意人报》指出,与该地区十多年前已经消退的恐怖袭击浪潮不同的是,此次事件的行凶者不再是穷人,而是生活相当富裕的人。
尽管俄官方并未公布具体信息,但据国际文传电讯社等多家媒体报道,在被消灭的武装分子中,有三人是亲属关系,为达吉斯坦共和国谢尔戈卡拉区区长、来自统一俄罗斯党的马戈梅德·奥马罗夫的侄子以及两个儿子。俄新社报道称,奥马罗夫的侄子扎卡里加耶夫还曾担任过公正俄罗斯党谢尔戈卡拉区委员会主席。恐袭发生后不久,奥马罗夫便被统一俄罗斯党开除党籍,并在被拘留后接受审讯。
当地时间2024年6月24日,俄罗斯达吉斯坦共和国马哈奇卡拉,妇女们在圣母升天大教堂前的临时纪念碑前献花。视觉中国 图
在奥马罗夫被拘留后,今日俄罗斯(RT)报道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奥马罗夫称知道自己的儿子信奉基地组织(Al-Qaeda)的意识形态,但没有通知达吉斯坦共和国的安全部门。该消息人士还称,当地的伊玛目也正在接受调查,以确定他是否与恐怖主义有关。调查人员认为,谢尔戈卡拉区的清真寺可能是瓦哈比派极端组织的基地。
《生意人报》则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目前已被证实参与恐袭的奥马罗夫之子、31岁的奥斯曼远离家人“过着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圈子,父亲奥马罗夫未对持激进观点的儿子给予任何帮助。不过,奥斯曼确实利用了父亲的关系,拥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和咖啡馆。
此前,执法机构曾向塔斯社透露,达吉斯坦的武装分子是“国际恐怖组织的追随者”。《俄罗斯商业咨询报》(RBC)援引消息人士的话说,从袭击者的“行动、叫喊声和外表”来看,他们可能属于伊斯兰恐怖组织,有袭击者此前被列入俄内政部数据库中,据称与瓦哈比派极端组织有联系。
有观察认为,此次恐袭的凶手来自“伊斯兰国”在北高加索的分支“伊斯兰国高加索(Vilayat Kavkaz)”。今年3月初,该组织曾在印古什共和国卡拉布拉克与俄安全部队交火。另据美联社报道,据称与“伊斯兰国呼罗珊省”有关的社交账号发声称赞了“来自高加索的兄弟”23日的袭击。
达吉斯坦共和国人口/居民以穆斯林为主,位于北高加索地区,境内民族构成复杂,官方语言超过10种,经济相对落后,长期以来被视为俄最动荡的地区之一。2000年代初,达吉斯坦曾遭车臣激进分子渗透,饱受暴力事件困扰。近年来,达吉斯坦暴力事件已逐渐减少。
据美联社报道,在2014年俄因索契冬奥会加强安保措施后,数千名武装分子已自俄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加入了“伊斯兰国”组织。但在今年3月莫斯科恐袭发生后,当地对极端主义的担忧再度出现。
6月25日,达吉斯坦共和国领导人梅利科夫下达指示,对所有在该共和国担任高级职务者的个人档案进行检查。他同时对奥马罗夫发出指责:“我认为父亲应该对自己的孩子负责。一个工作多年的市政当局负责人怎么会疏忽对子女的教育,而让他们成为杀人犯?我认为他应该承担全部责任。”
钱伯斯表示,从袭击者身份中得到的最大启示是,激进分子的队伍变得越来越庞大,俄当局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而达吉斯坦目前的境况仅是当前俄更大范围困境的一部分,北高加索青年的激进化应当引起注意。
“激进分子中存在代际更替。特别是在过去几年里,在Telegram上流行的北高加索相关频道中存在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势,除了传统的苏菲主义之外,他们还接受了更原教旨主义的伊斯兰教流派,甚至还接受了萨拉菲主义以及瓦哈比主义。”钱伯斯说道。
研究车臣政治与历史的梅尔贝克·瓦查加耶夫也曾在2020年的一项研究中指出,“伊斯兰国”网络宣传攻势、在达吉斯坦的面对面招募活动等正让车臣青年对极端组织的支持率不断上升。
24日,在被问及是否担心达吉斯坦可能重现21世纪初期的混乱局面时,俄总统新闻发言人佩斯科夫表示,现在的俄罗斯已经与过去不同,社会得到了巩固,恐怖主义得不到支持。他还表示,总统普京目前没有就此事发表特别讲话的计划。
梅利科夫则表示,“我们知道谁是恐袭的幕后凶手,也知道他们追求什么目标”,并称当局将努力找到策划袭击的潜伏势力,也“包括在国外(的势力)”。
俄参议员德米特里·罗戈津则在社交平台发文呼吁,应谨慎将恐袭事件与其他国家联系在一起。罗戈津说,如果将每一起与民族和宗教不容忍、仇恨和仇俄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恐怖袭击事件都归咎于乌克兰和北约的阴谋,那么这种“迷雾将给俄带来巨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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