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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华人口述|二代移民,核物理学博士应坤良的百变人生
核物理学在不少人眼里是严肃到甚至有些沉闷的科目,而核物理学博士这个头衔则令人联想到了热门美剧《生活大爆炸》中认真甚至有些偏执的“谢耳朵”。然而华裔核物理学博士应坤良打破了大众对于学术研究者的固有概念,他以运动员身份跑遍7大洲马拉松,以作家身份出版科幻小说、散文自传,以艺术机构负责人身份筹办艺展,还习武长达30多年。如此百变的应坤良博士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就让他为你娓娓道来。
从不列颠的炸鱼薯条店说起
我的父亲来自宁波,母亲生于新加坡,祖籍福建。父亲年轻时曾随商队从尼泊尔到新加坡跑船,在新加坡,父亲碍于包办婚姻的传统,和并不相识的母亲结婚。在那个年代,爱情并不是婚姻的起点,因此两人在婚纱照中都没有笑容。
20世纪60年代,新加坡依然相当贫穷,而同时期的英国则是繁华的代名词,那时不论是文化还是经济,英国都处于霸主地位。当时父亲在新加坡刚好碰上了加入英国商船队的机会,便选择随船前往英国港口城市利物浦——一个有着欧洲最古老华埠的城市。他和许多初闯欧洲的华人一样,进入了餐饮界并在朋友的炸鱼薯条(Fish and Chips)店工作。在英国辛勤工作两年后,父亲为我们和母亲买了去英国的船票,我们一家人也在英国团聚,落地生根了。
现在英国大部分的炸鱼薯条店是希腊人在经营,但在20世纪60、70年代大多是中国人的店。我们家也开始经营自己的炸鱼薯条店,像传统的家庭餐馆一样,父亲是厨师,母亲是前台,姐姐做侍应,而我和弟弟则在课后与休息时到店里做削土豆皮这样的打杂工作。父母工作很辛苦,一年只休一天,每天工作时间基本都超过20小时。儿时的我,每周最期待的就是周日和父母一起在利物浦华埠喝早茶的时光。
儿时应坤良与母亲合影记得初到英国时的趣事,我弟弟Peter在英国出生,当时母亲的英文不好,但20世纪60年代风靡全球的英国甲壳虫乐队深得母亲的心,因此她原本给弟弟起名字叫作Beatle。但可能注册的人没听清母亲的英文,弟弟的名字就变成了Peter。
父母的辛勤工作,让我有机会进入英格兰的好学校,过上舒适的生活。但那时的我却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曾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触手可及的。长大后我才逐渐明白,我的好生活是父母的双手一点一点建造的。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选择接手家中的餐馆。作为第二代移民,我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因此读大学成为我的选择,让我感到开心的是父母无条件地支持。
华裔物理博士寻美国梦
我在语言方面并不聪慧,相反对数字、逻辑十分敏感。我爱包括生物、物理、化学在内的所有科学,而物理则是一切科学的坚实基础,因此我选择了物理作为大学的专业。20世纪80年代,利物浦大学有非常著名的核物理研究所,那里有极具挑战性的研究项目以及丰富的资源,因此我在本科毕业后选择在利物浦攻读核物理博士。
母亲对我的选择十分支持,也感到骄傲。父亲去世后,母亲告诉我,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让父亲感到十分骄傲。他晚年与朋友聊天时会自豪地告诉别人我的儿子是核物理博士。尽管我和父亲像很多东亚的父子一样,不善于表达爱,但他离世后,我很想念这个为儿子的成就骄傲的男人。
很多人认为物理是非常艰难的学科,但是我相信很多学习上的困难都是因为没有一个可以答疑解惑的良师。这一点上我很幸运,博士期间我遇到了一个很棒的老师,在他的帮助下,我的学习与研究之路也算走得非常顺遂。
为何我选择从英国来到美国?因为当时的美国被很多人称之为掘金之地,这里遍地都是“黄金”与机遇。同时身在英国的我被好莱坞的电影文化所吸引,所以对于美国产生了一丝向往。我姐姐先到了美国发展,于是我也希望来美国施展自己的拳脚。新朋友、新环境、新机遇,这就是我开始美国梦的原因。
带吉祥物征战七大洲马拉松
我热爱马拉松这项运动,因为这不仅能挑战一个人的体能极限,也是对于意志力的磨炼。
目前我已经参加了横跨7大洲超过40场马拉松比赛。2011年开始,我的马拉松之路有了新的陪伴。
就在我准备征战南极洲马拉松的时候,一次拜访朋友家时偶然发现朋友的妻子有一只很可爱的企鹅毛绒玩具,当下朋友提出可否带这只企鹅去南极洲参加马拉松,我答应了。之后我用随身的小摄影机记录了和毛绒企鹅一起的马拉松经历,并上传到视频网站。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段视频在网络上受到了很多人喜欢,我也因此有了—个很妙的想法:带着不同的动物吉祥物一起征战7大洲的马拉松比赛。
我的朋友听到这个想法后十分高兴,因此提出帮我一起完成设计。继南极洲小企鹅之后,我们分别设计了亚洲马拉松的熊猫、欧洲马拉松雄狮、北美洲马拉松驯鹿、澳洲马拉松袋鼠以及南美洲马拉松鹦鹉等憨态可掬的吉祥物。
在北京的马拉松赛上,我带着名为熊猫皮特(Peter The Pand)的吉祥物首次亮相并一起完成了在长城上的马拉松比赛。陡峭的长城本已十分难行,要完成马拉松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当我带着熊猫皮特冲过终点的瞬间,心里不仅有完成了比赛的成就感,更多的还有藏在心底对于中国的认同感以及站在长城上俯瞰远处的震撼与感动。
许多人将我这样的第二代华裔移民称之为“香蕉人”,认为经过西方的教育和社会渲染,我们有着西方的思想而空剩华人的面貌。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的增加以及中国与世界的交流,现在的我对于自己华裔的身份更有认同感。我希望未来可以发挥自己来自多文化背景的长处,成为东方的思想创造与西方的文化科技之间交流的桥梁。
百变博士下一站:诺贝尔奖
除了科学之外,艺术和武术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在一次和朋友的早茶聚会上,我们听说一位名为Teresa Nacli的女士身在中东战地并冒着生命危险为保护当地艺术而努力。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去帮助她。她对于艺术的执着,就像我对科学的坚持一样,而且我们的共同追求都是和平。
我和朋友们建立了名为世界和平任务(World Peace Mission)的组织,通过策划展览以及纪录片展映进行筹款。我们的目的是将Nacli女士呼吁和平的信息传递出去,用艺术的力量实现和平的愿望。现在我们的组织已从稚嫩的萌芽成长至如今的枝繁叶茂,未来计划帮助更多艺术家实现他们的创意梦想。
到现在为止、我已习武30多年,而让我开始接触武木却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我从小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但在11岁的那年,我却被一个同龄的小女孩打伤了。
作为李小龙粉丝的父亲绝对不允许儿子这么“没出息”,因此从那一年起,我开始学习柔道, 还有咏春拳和截拳道。几十年过去、我成了柔道黑带、也参加过不少武术比赛。
我认为学习武术的目的不是为了简单地攻击他人,武术是艺术,也是运动的哲学。就像中国的少林武术,习武之人皆为僧人,而中国佛法讲求不杀生并在出手时点到为止。所以武术并不是暴力,而是身体在运动中得到锻炼,心灵得到净化。
你问我下一个挑战在哪里?下一站也许是诺贝尔物理奖。
(本文出自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18年5月出版的《九十九种他乡:美国华人口述实录》。出版社编辑邮箱:298266794@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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