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亦舒的《玫瑰的故事》

原创 樵髯 民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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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笔下的玫瑰，是个绝世美女。这绝世美女不能生在穷人家。生在穷人家，就会因为受物质局限而不得自由舒展，就不美。《玫瑰的故事》有很多这种穷女孩，比如咪咪，即使已经为傅家敏生了六个孩子，依然要忍受丈夫追求玫瑰的女儿的羞辱；比如小曼，作为庄国栋的前女友，即使被富二代随手拿来抵挡失意痛苦，也还要抓住这机会。玫瑰是富家女，顶级富贵那种。张爱玲说，我从小被目为天才，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别无生存的目的。亦舒设定的玫瑰就是，尽情去爱，专注去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技能牵绊，也总有家产和遗产可以供给。

皮肤是几代人累积起来的白皙，衣服永远最时髦。一举手一投足间，哪怕发烧了蓬头垢面，仍魅力十足。亦舒的架势是，我给玫瑰所有的好，我要让所有人爱她，而她独立洒脱目无下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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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有点不厚道。但小说里的男人们就爱了，也不看玫瑰是个什么性格，也未掂量一下自己是否适合，单是看见玫瑰的美，就一眼万年地爱了。拥有过又失去的，一生都活在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失落里。从未拥有过的，要么相伴左右，爱上玫瑰的女儿；要么胡乱找个女友结婚了事；要么落荒而逃独自生活在世界某个角落。侯虹斌说这本小说让女人对一切优秀男子祛魅。

我却想问，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多痴情且专一的男子？常年把家安在林徽因后院的金岳霖据说也是和异国女子谈过恋爱的，他是觉得自己不合适婚姻才不结婚的。所有男人沦陷在一个女子的美貌里，只能说这是亦舒的一厢情愿。又或者是亦舒造给她的女读者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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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的另一个依据就是，玫瑰的日常太少，只负责在小说里美美美，爱爱爱，根本就是亦舒的牵线木偶。玫瑰空洞，其他人前后的行为也毫无逻辑。比如庄国栋这个人。玫瑰遇到二十七岁的他时，忽然就动心了，然而庄国栋已有婚约。玫瑰被吸引，当然就会毫无顾忌地展开追求。庄国栋是经过风浪的，见过大世面的人亦舒都喜欢让他们穿白色，这让我无端想起宝钗说的“淡极始知花更艳”。玫瑰是热烈，而热烈有时就单调，就让人累；更何况庄国栋的未婚妻是学画的，艺术感觉很棒，能在国外开画展，年龄也更适合，精神上应该更旗鼓相当。

就像《飘》里面，艾希礼可以为思嘉动心，但不会改变和媚兰的婚约。所以，注定玫瑰会失败。那么美的一个人，肯定要受挫一次，也会有自己的不如意。亦舒也这样安排了，我觉得很好。不仅如此，亦舒还展现了庄国栋情绪上的稳定，他要结婚了，而玫瑰因为新娘不是我，一怒之下把他的家砸了，这也很符合玫瑰的性格，张扬恣肆。庄国栋没有生气，只叫去玫瑰的哥哥，冷静地要求赔偿，后期果然也就把各种装修费用的单子送到哥哥那里。对庄国栋来说，生活最大的魅力是秩序，保证这个秩序之余，他允许自己夜里和玫瑰在书房赤脚跳个舞。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到了第四章，亦舒忽然就安排庄国栋因为怀念玫瑰就离婚了，事业也不做了，每日在国外借酒浇愁，如此颓废了十几年，又开始追求玫瑰。在玫瑰的窗边白天晚上地守着，随时等着玫瑰的抉择，就很弱。从一个精明能干的才俊直接变成了一个无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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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找一个相对丰满的人物，那么无疑是苏更生。苏更生家境不太好，结过婚，后离婚，和一大群等着被富家子弟青睐的女孩混在一起。她也喜欢穿白色衣服，神情和其他女孩不一样——落落寡欢。有点白流苏的感觉。但白流苏拼命克制自己，不甘堕落，一直在和范柳原或叫做命运的东西博弈。张爱玲也不避讳这种博弈。然而，苏更生被玫瑰的哥哥看重喜欢，她很想拥有这段关系，但又显得不想要，就很矫情。然而矫情也是性格，也可以让她真实起来。

所以，在第三章里，当两人结婚已十几年，风平浪静，苏更生忽然提出离婚，理由是自己很寂寞，实际目的却是，想让她的老公感觉到她的重要，感觉到她的好。分居阶段竟默许老公交往其他女孩。太癫了。但整个人看上去就不像玫瑰那么空洞，前后也没有像庄国栋那么割裂。

当然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回击玫瑰哥哥自己为什么隐婚的理直气壮。她先是冷笑着不需要对方原谅，然后以我曾经断过腿也要告诉你吗来回答为什么不事先说出隐婚事实，最后指责玫瑰哥哥，说每个人都有若干秘密，你不要太过分，说完以退为进，转身走掉。好像她的隐婚是哥哥的错，她才是受害者。我理解亦舒是要写一些特立独行，是要粉碎一些陈旧观念，然而，现实生活中要谈对象，不应该事先告诉对方自己曾结过婚的事实吗？这不是起码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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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小说，除玫瑰、小玫瑰、苏更生这三人之外，其他女孩一律算作庸脂俗粉。叫人生气。比如关芝芝，就是那个相恋七年结婚三个月被遇见了玫瑰发现了另一个自己的丈夫嫌弃离婚的女孩，独自带着双胞胎女儿生活，尽管她后来很振作，但只一笔带过，不配拥有更多的笔墨。

为了不可得的爱情，男人跳楼自杀，却被赞清明勇敢。就更不对了。但这部小说，如此出名，甚至被多次改编为电视剧，有人愿意投资拍出玫瑰的美，或许缘于一个喟叹，那就是我们爱着的是一些人，与之结婚的却又是另外一些人。说实话，我看到这句话，也不由得出神半日。

所以亦舒有亦舒的好。因为这句话，我可以忍耐玫瑰空洞的美，忍耐庄国栋忽发的神经病，忍耐苏更生的矫情，忍耐亦舒极力想要传达的一些特立独行，忍耐着，忍耐着，就把小说读完了。

原标题：《我不喜欢亦舒的《玫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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