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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斯诞辰110周年 | 我在电影中再次寻找我在书中寻找的东西

2024-06-18 23:3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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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杜拉斯,已是法国文学史和电影史上无法忽视的名字,这位出生在法属殖民地交趾支那的法国作家,同样也是一位被贴上“先锋”“新浪潮”标签的另类导演。从1966年第一部电影《音乐》,到1984年合作拍摄的《孩子们》,杜拉斯共执导了十九部电影(其中包括四部短片)。

玛格丽特·杜拉斯

回溯最开始拍电影的念头,杜拉斯毫不避讳地说,那些改编自她的小说的电影都“让人无法忍受”。1984年,《情人》荣膺龚古尔奖。1992年,让-雅克·阿诺执导同名电影,梁家辉和珍·玛琪演绎的情爱在欲望都市泛滥成灾,而杜拉斯几乎在签署授权合同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袁筱一在《迷途》译者序中提到了一个小故事:

在改编的过程中,雅克·阿诺几乎天天都要和杜拉斯相爱相杀。杜拉斯天天都在批评拍摄脚本是“垃圾”。有一天,忍无可忍的雅克·阿诺把杜拉斯自己的《情人》文本结尾片段放在改编的电影脚本后面,醉酒的杜拉斯不知不觉地翻到最后,没有认出自己的文字,依然坚持不懈地判定为“垃圾”,雅克·阿诺于是戏谑地说:“可这是您的《情人》。”

《迷途:杜拉斯谈电影》

[法] 玛格丽特·杜拉斯 著

[法] 弗朗索瓦·博维耶/[法] 塞尔日·玛热尔 编

袁筱一/袁丝雨 译

大方×雅众文化 2024年5月

杜拉斯想要在作品外部看见和听见曾经仅在作品的内部看见和听见的事物,并且拒绝把看见和听见自己作品的权力交给别人。她说:“我在电影中再次寻找我在书中寻找的东西。”寻找什么?是某种和写作的孤独截然相反的团队协作?某个失落的记忆之城?还是无休无止的童年?

在杜拉斯诞辰110周年,中法建交60年之际,上海国际电影节“向大师致敬”单元,将展映由杜拉斯编剧的《广岛之恋》《长别离》、由她执导的《恒河女》《卡车》,以及克莱尔·西蒙执导的由扬·安德烈亚讲述她晚年生活的纪录片《我想聊聊杜拉斯》。

而大方出品的杜拉斯系列,继杜拉斯文集《战时笔记和其他》《外面的世界Ⅰ》《外面的世界Ⅱ》《就这样》、文字传记《我的生活并不存在》和画传《爱、谎言与写作》、访谈录《1962-1991私人文学史》之后,由学者黄荭撰写的关于杜拉斯的学术文章和学术随笔《我们仍在谈论杜拉斯》、学者户思社撰写的杜拉斯研究专著《淤泥与纯洁》、学者袁筱一翻译的杜拉斯电影手记、访谈录及随笔集合《迷途》也在5月出版。这些杜拉斯的研究者、翻译者、爱好者,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作为电影创作者的杜拉斯,以及她所提倡的的另一种电影,一种不同的电影,反电影的电影,她所追求的无法看见和不可言说。

《恒河女》(La Femme du Gange),杜拉斯执导

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电影之一

黄荭在《杜拉斯的电影情结》(收录于《我们仍在谈论杜拉斯》)一文里写下,“慢”是杜拉斯电影的一大特色,出奇的缓慢。作为杜拉斯“反电影”的代表作之一,《恒河女》只有152个镜头,而且全部是固定镜头。如果说《印度之歌》还残留了一些情节,《恒河女》中已经没有直接叙述任何故事,除了“声音的电影”只言片语所提到的那个故事:在诺曼底的海滩和酒店旁,一个男人回忆着和过往恋人的记忆,后者已经离世。男人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仍然相信,她还活着……

《我们仍在谈论杜拉斯》

黄荭 著

中信出版·大方 2024年5月

在书中,人物的指称已经很模糊:旅行者,黑衣女人,疯子,L. V. S.(比Lol. V. Stein还要简略);在电影里更简化为:他,她,女人,另一个女人。人物多数时候在走路(慢慢地走),跳舞(慢慢地跳),有时候停下来看,更经常是一动不动地待着。影片是在法国特鲁维尔(Trouville,分开来念就是 trou-ville,洞一城)的海边拍摄的。洞开的世界,一切都在塌陷,像沙流于水,沙塔拉、加尔各答、印度都成了电影的虚构,或者说:解构。

《在荒芜的加尔各答她名叫威尼斯》

(Son nom de Venise dans Calcutta désert)

杜拉斯执导

用杜拉斯的话说,《恒河女》有两部电影:一是影像的,一是声音的。影像的电影是预先设计好的,有计划,整个结构都记录在剧本中。影像的电影如期拍摄,如期合成完毕。而说话的电影,也就是声音的电影,并非事先设想好的。是在拍摄完、合成完影像的电影后才有的,“这部声音的电影,它来自遥远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呢?它扑向影像,进人影像的领地,然后便驻扎在那里”。杜拉斯认为不该把这些声音从影像的电影中剔除出去,因为它们或许出自“某种与电影不同的材料,也一定会通向与这部电影完全不同的另一部电影,只要它是一部空白、贫瘠、充满空洞的电影”。另一部电影就是《在荒芜的加尔各答她名叫威尼斯》,这部拍摄于1976年的影片完全没有人物,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子,或许这是对画面最彻底最粗暴的弃绝。

《卡车》(Le camion),杜拉斯执导

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电影之一

《卡车》是此次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的另外一部杜拉斯执导作品,这是一部一开始就让人难以适应的电影,观众无法适应,评论界也无所适从。在谈到这部电影时,多米尼克·诺盖曾经这样问杜拉斯:

“1976年,你拍摄了《她的名字叫威尼斯》(即《在荒芜的加尔各答她名叫威尼斯》),1977年拍摄了《卡车》。从某种程度上讲,这部电影确实与众不同。你拍摄这部电影是故意要与其他电影作对吗?”

“不是,我是冒着遭受失败的危险,在不断前行的幸福中拍摄这部电影的。”

《卡车》并不像是一部剧情片,而是一部纪录片。这是一部只有两个人的影片,大部分的场景发生在一辆行进的卡车里,杜拉斯和热拉尔·德帕迪约在镜头前朗读着电影剧本,剧本本身讲述了一位搭便车的女性和一位卡车司机之间的遭遇。随着电影中卡车的不断前进,杜拉斯的朗读和评论开始显现出了更多的意味。

户思社认为,杜拉斯没有延续前面几部电影的叙述方式,明确地区分影像与声音,试图把两者混在一起,给人以真正的电影的印象。在迷茫的虚境中,坐在黑色房间的杜拉斯和德帕迪约是电影的主人公,像游戏中的小孩一样扮演起某种角色,成为电影的一部分,德帕迪约扮演卡车司机,杜拉斯扮演搭乘卡车的女人,他们真的进入角色。同时他们还是电影的叙述者,他们在叙述那个卡车司机以及搭乘卡车的女人的故事,电影的空间就这样被打开。在这个封闭的叙述文本之中,电影的语言和影像反复地冲击和割裂着这个空间,使之支离破碎,难以为继。

《淤泥与纯洁:寻找杜拉斯》

户思社 著

中信出版·大方 2024年5月

对杜拉斯而言,电影其实是另一种文字形式,另一种表达自己艺术审美观和独特视角的形式。由于有了影像,有了色彩,有了音乐,有了声音,文字便演变成一首五味杂陈的歌。杜拉斯用她那双神奇的手,把文字、影像、色彩、音乐和声音捏合在一起。

如阿兰·维尔贡德莱所言:“她拍的电影并非是完全抽象的,她也让电影去叙说“大量经历过的事情”和关于另一种真实的回忆,这种实事已经消失、深埋,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迹,又从寂静和遗忘中出现了。”

END

文字摘编于《迷途:杜拉斯谈电影》

《我们仍在谈论杜拉斯》

《淤泥与纯洁:寻找杜拉斯》

编辑 | 邹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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