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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写完了一个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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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2 18:11
湖北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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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马冀北 DumasXiao

不知不觉,写完了一个长篇,提前完成2024年的小任务。长篇小说《不渡》,初稿26万字。事情太多,没空打理,搁置几个月,年底再说。

回想一番,这个小说写得挺顺畅。尽管故事时间跨度大,虚构成分百分百。但是,故事内核与我的个人体验重合,表达起来,还算轻松。

整个故事的关键词,无非“半个世纪,三代人,几个家庭,一座城”。

年轻化的视角,传统而保守的题材。

故事取名《不渡》,究其表达,无非是渡人与渡己,向上与向下。老生常谈,磨嘴皮子罢了。

但是咧,我想,渡人与渡己,这是我自己,也可能是许多媒体人,近些年来最大的困惑。

(节选了第一章 3000多字)

长篇小说《不渡》

半个世纪,三代人,许多事。时光轮转,渡人渡己。

羲和山

那是1978年的夏天,太阳将将升起,粉色霞光照着大地凹凸不平的轮廓。阴翳将大地一分为二,左边为群山,右边则是波光熠熠的湖面。山头覆盖着翠绿密林,针叶林是鸟兽的竞技场,整天都能听得咕咕唧唧的鸣啼。浒子湖湖畔有几间木屋,岸边停着船,屋前晾着衣裳,那是渔民们世代谋生的地界。此刻,山顶的巨石上,坐着一位孩童。男孩伸个懒腰,眺望群山那头的簇簇黑影,那是县城的楼房。

再远处,浒子湖的湖面尽头,是父亲口中省城的方向。

男孩名为郝川,年仅八岁。对他来讲,别说省城,县城都是一个神秘之地。郝川哪也没去过,整日待在山沟沟里。每天,他都会扭动瘦小身板,气喘吁吁地登上山顶的巨石,望着天边,畅想长大后的生活。他渴盼能走出大山,变成一个有用的人。家中,泥巴墙面贴着几张油纸画,油纸发皱,纸上画有解放军、白卦医生、钢铁工人、报社记者……此刻,郝川在山顶吹着风,发着呆,想起父亲的话:好好读书,做个有出息的人。

“呼——”郝川叹息,哀叹声随山风飘远。他也想像表哥那样一鸣惊人,考取名牌大学。

偏偏,一见到黑板上的数学题,他就脑门发胀。脑袋顶好似淋雨后生出的无数只啃食皮肉的跳蚤,又痒又难受。唉!他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一回家,他定会被父亲拽着衣领扔进又小又黑的房间,在木桌前背课文、解数学题。想到这,郝川愈发难受。唔!山顶的视野如此辽阔,他却不得不下山,返回黑黢黢的小屋。

“郝川——川——川——”父亲的吼声如期而至,嗓音响彻群山。

“来了——了——”郝川不情愿地应答,随即往山下赶。

羲和山山脚,是高低错落的水田。田地里,稻穗压弯了秆子,稻谷一片金灿灿,满是即将收割的水稻。嗬哟!部分田地熟得早,地里传出队员们的声声吆喝,他们边挥镰刀边歌唱:“黄灿灿,金灿灿,给块金子都不换!”大地蕴藏着收获的喜悦,稻穗的金色胜过黄金的光芒,土里生出来的金疙瘩,哪是金砖砖能比的哟!反正,大伙都这么认为,尽管谁也没见过真的金子。

人们头顶骄阳,忙得热火朝天。郝迈个头高,在人群中显得突出,他奋力抱起成捆的割好的稻穗,扔到牛车上。郝迈身穿一件白背心,衣面湿透,挂满了碎稻粒。郝迈搬完一车,顺势靠在槐树下歇息,喝碗水。

郝川屁颠屁颠地下山,沿着田间道路小跑,一眼瞧见树下的父亲。他猫着腰,试图躲避父亲的目光。

“川儿,莫躲了,看到你了。”郝迈大喊一声。

郝川泄了气,缓缓站起身,隔着无数根麦穗看向树下似笑非笑的父亲。

“裤子穿好。穿个破裤子,露半个屁股,像么鬼样!”父亲搁下瓷碗,笑道:“还说喜欢别人家的萱萱,天天穿得跟个流氓一样,哪个看得上你哟?!”

“哈——哈哈——”父亲说完,稻田中传出众人的嬉笑。

“要你管!瘦猴子!”郝川憋红了脸,埋着脑袋疾速逃离,不顾被树杈扯破的后裤裆。

听到儿子骂老子,众人起了哄,爆发出炙热呼号:“有么样的老子,就有么样的伢。郝迈,你这回吃了报应啊!哈哈!”

“这还了得?!回去不得上搓衣板!”

“郝迈,伢也大了,你就少说几句。”

……

身后的喊声越来越大。郝川心里发虚,越跑越快,跑到远离稻田的坡地才停下,手扶膝盖剧烈喘气。

这是郝川第一次骂人,事后,他又惊又怕,不敢往家里走。虽说,隔壁刘叔老是将父亲唤作“瘦猴子”,毕竟是长辈。蠢蛋!学别人骂人,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自己的爹!等爹回来,怕不是要屁股开花!郝川骂着自己,心生懊悔。

“干嘛咧?”

听到一声呼喊,郝川抬头,看见坡地上的赵萱。赵萱扎着马尾辫,睁着大眼,问道:“你脸好红,不舒服?”

“我……我没事。”郝川摆摆手。

扎着马尾的姑娘正是父亲口中的“萱萱”,郝川的暗恋对象。至此,郝川更害羞了,捂着露出的半只屁股,不敢动弹。

“么事?”女孩问。

“裤子破了。”郝川心一横,懒得遮掩,噘嘴道:“刚碰到我爹,他说我是流氓,流氓就流氓,哼!”郝川皱着眉,说:“你莫看,免得说我欺负你。”

“破了就破了,没关系。”女孩不仅不生气,反倒招手道:“来,给你补补。”

“补什么?”

“补裤子。”

萱萱的眼眸水灵灵,有种魔力,吸引着郝川上坡。坡地之上,有一间土屋。土屋门前搁着两排竹竿,晾着几件短袖,木门外两侧堆着来不及劈开的木头。半人高的木块挡住门前石板,木头放得久,表面生出毛绒绒的青苔。郝川觉着奇怪,别人家的柴火劈完就烧,烧完再堆,哪有放这么久的理?木头全都发潮发霉,烧不着哩。更奇怪的是,木堆边的窗台没有玻璃,窗口嵌有两根木头,屋内黑黢黢的,像一扇牢笼。

郝川站在门前,诧异于屋子的简陋。

“进来啊。”萱萱浅笑,露出稚拙虎牙。

郝川刚进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连连。女孩不以为意,踮脚跑进里屋,取出一只铁盒。“来,脱了。”女孩搁下铁盒,弯腰扯住郝川的裤腿,用力往下拉。

“啊?”郝川吓得鼻涕喷溅,伸手护住自己的裤子,“不不不……”

“这有什么?”屋内光线昏暗,女孩的眼眸若隐若现,“我表弟总拉粑粑到裤子里,臭得很!我老给他洗裤子、缝裤子,有什么大不了?”

“我……我不是你表弟。”郝川本能的拒绝,心口却痒痒的,脸蛋又燥热起来。好在屋内暗沉沉,女孩看不到自己的窘态。

两人僵持一会儿,郝川到灶房换上一条肥大的裤衩,把长裤递给女孩。

萱萱接过裤子,取出针线细细缝补。正值上午,屋顶的破洞投下一束巴掌大的光斑,映在木桌上。女孩肩膀抵在桌沿,于光亮下缝补裤裆。木桌那头,搁着一盏煤油灯,但煤油这玩意能省则省,大家都舍不得用。光线中,女孩聚精会神,脸蛋显得格外精致,鼻梁高挺、眼窝凹陷,透着一丝异域风情。大家常说,萱萱更像北方人,一个来自北方的小姑娘。郝川没想那多,倒是被这位同班同学所深深吸引,毕竟,她可是全公社最漂亮的姑娘。而现在,她正缝着自己的裤子!郝川坐在女孩身旁,心神摇曳。

“想什么?”见郝川发呆,女孩问。

“没……没什么?”郝川慌忙撇过脑袋。

萱萱宛若一位母亲,歪着脖颈,替自家孩子缝补衣裳。郝川随意张望,打量着屋子。萱萱家的确简陋,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外加一根断了把的扫把,即是前厅的全部摆设。没有张贴画,没有钟摆,连柜子都没有。看到这儿,郝川心里不是滋味。

“你爹咧?做事去了?”郝川问。

“不晓得。”女孩头也不抬,嗓音像蚊子一样轻。郝川不再讲,他晓得女孩母亲走得早,家里只有两个人。

“他们说,你爹让你考大学。”女孩问。

“莫提了,天天让我看书,烦。”郝川摆摆手。

“多好。”女孩嘟哝一句。

“好什么?”

“你爹还管你,我爹影子都看不到。”女孩停下针线,轻叹一声。

“高考恢复了,我爹欢得很。搞得像他读书一样,还不是逼我读!”郝川满脸不悦,“我倒羡慕你,没人管,想做么事就做么事。”

“别这么说,你爹挺好,不像我爹……”

“你爹怎么?”

“唉——”萱萱一声长叹,“我爹做事少,工分少,喜欢到处喝酒,家里东西都换酒了。他喝酒就算了,他……”

“他么样?”郝川高声嚷嚷。

“没……没什么。”萱萱欲言又止,伸手拉扯短裤裤腿。一瞬间,郝川瞥见被裤腿遮蔽的条状淤青,他是个急性子,指着女孩裤腿嚷道:“你爹打你?!”

“我自己弄的。”萱萱矢口否认。

“不可能!”郝川不依不饶,“你腿上一条条的,一看就是棍子打的。”

“别说了!”萱萱咬断线头,将裤子扔给郝川,略带哭腔地说:“别人对你这么好,你干嘛!你走,你出去。”

郝川被赶出门,“咚——”门关了。

明明是替她讲话,她为何这么生气?郝川站在门外,摸不着头脑,发现自己还穿着萱萱家的裤衩。“啧啧!小伙子哟!”隔壁大婶刚出门,见到穿着裤衩端着长裤的郝川,戏谑道:“赶快走!她爹要是回来了,不打死你。”郝川自然不懂李婶的调侃之意,他失落地走下坡,走向另一个坡地,走向自家的方向。

回到家,郝川没搭理在后院忙活儿的母亲,扔下裤子,跑向门前竹椅。郝家屋前有两棵槐树,槐树枝叶郁勃,从土里突起的根茎颇为粗壮,再往前就是成片的水塘。土屋与水塘之间搁着一把竹条编织的摇摇椅,它是父亲的最爱,也是郝川的心头宝。树荫下,竹椅是乘凉的好地方,郝川总躺在椅子上乘凉,摇着摇着就睡着了。睡醒了,脚边偶有上岸歇息的甲鱼。

此时,郝川无心享受,满脑子都是萱萱那张忽明忽暗的脸,想象着她被父亲鞭打的惨状。他心生冲动,想要去帮助萱萱,替她讨个公道。可是,一想到她父亲那张刻着刀疤的长脸,郝川便怯了场。郝川躺在竹椅,纠结着,不知不觉,半个下午过去了。

“吃饭。”阳光渐弱,郝川听得一声呼喊。他转头一瞧,顿时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说:“爹。”

马冀北,1996年生,做过图书编辑、媒体记者、摄影师、体育教练,现居湖北武汉。非虚构文章、纪实摄影、纪录片见于各门户网站专栏,发表小说若干。继续滑动看下一个轻触阅读原文

原标题:《不知不觉,写完了一个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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