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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展览｜陈宇辰镜中的上海：日出日落间，岁月流金

施瀚涛

2024-06-12 10:39

流金岁月。视频，1:37。陈宇辰作品(01:37)

【编者按】

90后摄影师陈宇辰在晨曦日落时用镜头与上海这座城市共舞，他用摄影结合数字影像的方式，赋予了作品赛博朋克般的质感。在收获照片的同时，陈宇辰在INS上也收获了近20万来自世界各地的粉丝，金黄与冷蓝间，中国上海的美妙与魔幻皆被放大，一座来自东方韵味与现代气息的大都会扑面而来。

陈宇辰曾参与了由澎湃新闻与《萌芽》杂志社共同发起的项目《上海相册》，2024年6月8日，他的个展“流金岁月”在上海睿品画廊开幕。“他照片里的城市是一个迷幻的意象，交杂着激情、温暖、浪漫、冷漠、阴郁，甚至危险，让人迷失，也让人沉醉。”策展人施瀚涛在展览前言中写道。

上海滩大厦，2016。陈宇辰作品

90后的陈宇辰出生并成长于上海，热衷于拍摄自己的城市，在INS上已有近20万的粉丝。他最初引起大家注意，之后也一直深受喜爱的照片就是上海尤其是陆家嘴地区的那些摩天大楼。大概在2000年之后，陆家嘴的摩天大楼群已经成了上海新的视觉象征，从媒体的和官方的，到市民的和旅游者的，有着不计其数的画面，不过陈宇辰的照片显得有些不同。如果说大多数陆家嘴的照片是从浦西的隔江远观，从地面向上的仰视，再或者借助无人机的俯视，那么陈宇辰的照片常常是一种平视。他和他的小伙伴们——也许可以称之为“城市攀爬者”，是登上了城市的其他制高点，而与那些摩天大楼的楼顶对望，有的画面中，对面的楼顶甚至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白玉兰，2016。陈宇辰作品

东方商厦，2016。陈宇辰作品

顾铮在“从街道到摩天楼——有关中国当代摄影与城市空间之关系的笔记”一文中将摩天楼与街道作为构成都市摄影的两大主题，并列举了从1930年代的敖恩洪、郎静山和苏杰民，到朱锋、资佰、刘建华、施勇等一系列当代摄影家和艺术家所创作的关于摩天大楼的作品。他指出，摩天楼无疑是现代性的表现，而这个城市的艺术家一直有着一种围绕着摩天楼展开创作的传统，并构成了独特的都市视觉文化形态。陈宇辰属于和陆家嘴的摩天楼共同成长的一代，同时发生的还有数字和图像技术的突飞猛进，以及传播和沟通形态的变化，因此他的作品自然也就呈现出一些当下的青年视觉文化中的趣味和特点，并在INS等社交媒体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的画面里充盈着璀璨的灯光、流光溢彩的道路，冷暖色调和新旧城区的强烈对比，好看又刺激。尤其是凭借其熟练的数字后期处理技术，他还对这个城市展开拼贴、折叠，有时像是文艺电影里的浪漫都市，有时又带有赛博朋克的神秘和诡异。

博华，2017。陈宇辰作品

北外滩废墟，2019。陈宇辰作品

这些照片中更耐人寻味的是常常出现在摩天楼楼顶上的那些小小的人影，他们有的正在登高，有的则像是在与城市对峙，也有的矗立沉思，还有的则坐在大楼的边缘完全放松，甚至自拍或互拍，我们几乎能在画面中体会到那一刻的风和阳光。他们是一群站在这个城市之巅的人，带着征服城市的骄傲，但同时也表现出一丝个体面对这个庞大喧嚣的城市时的落寞和无力。他们好像在向着脚下的城市喊话，但是这个城市却只是像只沉默的匍匐着的巨兽，无数双眼睛投射出咄咄逼人的目光。顾铮在文章中写道，“越来越高的摩天楼展示了人在现代技术上的进步的同时，也在压迫人的存在。吊诡的是，人们通过建设摩天楼来克服摩天楼带来的焦虑。挑战摩天楼本身也刺激了人们的欲望，挑战着人的野心与空间掌握能力……于是，人与摩天楼之间展开了竞争。”陈宇辰和他的伙伴们登上城市高楼楼顶的行为，也可看作为一种挑战、竞争或交流的姿态，带着爱上层楼的少年心和充满征服欲的荷尔蒙。但他们脚下这座城市的内部似乎还流淌着另一种更为汹涌的欲望和力量，推动这个城市的变化，从而让他们的行为带上了一点堂吉诃德式的悲壮色彩。

糖坊北弄，2020。陈宇辰作品

方浜中路，2018。陈宇辰作品

陈宇辰说，最近几年已经很少再去爬楼拍照片了。他说也许是因为自己年龄的增长，或者是这几年的经历让他对这个城市的感知和理解在发生变化，他更愿意在城市的街头拍照，比如灯火通明人头济济的城隍庙，正在拆迁的老城厢，或者原法租界区域中的一些小弄堂。他拍了很多已经撤空甚至拆了一半的房子，弄堂口仅剩的一些小的杂货铺和饮食店，也有在街边写作业或玩耍的孩子，或者在闲聊或发呆的老人们。这些照片依然是精致和漂亮的，也依然可以在里面看到他所常用的冷暖色调的对比，但这一次，那些他曾经征服过的摩天楼成了背景，闪烁着冷冷的蓝紫色的光，觊觎着沉浸在昏黄灯光中的，尚带着一丝温暖的，即将消失的老街区。

老西门，2022。陈宇辰作品

小南门老城厢，2018。陈宇辰作品

陈宇辰在面对陆家嘴和浦江两岸的那些玻璃幕墙大楼的时候，他显得充满信心，哪怕是刺破天际的高楼，也完全没有障碍，就这样走进去、爬上去、融进去，在高楼群的顶点做出骄傲或挑衅的模样。但是在他观察和审视老城厢的目光中，却似乎带着一点犹疑，小心翼翼地与对象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试探着自己和被摄对象的关系。不过这也让这些照片看上去有一种特别的安静和温馨，他显然已经预见了这些陈年小店所面临的命运，故意躲在远处安静地看着，不要打扰到那里其实已经并不平静，正在消逝中的生活。

广东路，2018。陈宇辰作品

方浜中路，2021。陈宇辰作品

陈宇辰的拍摄始终是真诚的，带着自己对这个城市的直觉和理解，不惧于自己的冲动，也不讳于自我的变化。他照片里的城市是一个迷幻的意象，交杂着激情、温暖、浪漫、冷漠、阴郁，甚至危险，让人迷失，也让人沉醉。这可能也正是城市的魅力所在，它总是诱惑着艺术家，尤其是年轻人不断地进入到它更深的内部展开探索，青春的岁月流淌在城市的生命之中，去建立起自己和城市之间复杂却也愈来愈真实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