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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思想周报|ISIS之后的伊拉克;埃及总统塞西的危机?
后ISIS时代的伊拉克,报复行动兴起与新仇恨的滋生
《纽约客》近日刊发了一篇由杂志撰稿人Ben Taub所写的长篇报道,内容关于ISIS败退之后,伊拉克当局对原先涉嫌参与ISIS者进行搜捕、审讯甚至处以刑罚。在报道中,作者认为,伊拉克政府这样一种针对ISIS的嫌疑人的审讯和刑罚已经逐步演变为一种报复行为,而这种严苛无情的报复一方面会导致民众的恐慌情绪,另一方面也有可能由此导致恐怖主义活动的卷土重来。
Taub的报道首先描述了今年9月份,在伊拉克巴格达中央刑事法庭的审判。许多嫌疑人满身病痛,等候裁决,但据作者的观察,尽管嫌疑人和已经裁定有罪的罪犯在制服和标识上有所区别,但在当地法官和检察官看来,这些嫌疑人已经和真正的犯人没有什么区别。审判随后展开,一个名叫艾哈迈德的男子被指控在ISIS掌权期间,曾出入摩苏尔以南名为Qayyarah的一个小镇,并在那里加入了伊斯兰国。持续仅仅四分半钟的审判里,艾哈迈德坚持自己并没有去过Qayyarah,并恳请法官判处他无罪,还声称自己是受到严刑逼供才承认自己参加了ISIS,但法官坚持认为证据充分,被告被判处有罪。而当他被带走时,艾哈迈德已经泣不成声。
接下来的一场审判里,被告被当作嫌疑人的理由则显得有些荒谬,因为他的名字和ISIS的某位成员比较接近,辩护律师对此哭笑不得,但被告同样在严刑拷打下签署了足以让他被定罪的证据文件。另一位来自摩苏尔的23岁男子,则被认为和ISIS有所联系,并称自己在认罪文件上的指纹是在审讯方欺骗之下盖上的。类似的情况不胜枚举,虽然ISIS已经失势,但这不意味着针对ISIS的战争就已经结束。残存的恐怖主义势力和圣战分子依然潜藏在伊拉克境内,后者有三分之一的国土曾沦落到ISIS手中。而在ISIS倒台后的大量审判里,许多嫌疑人都在严刑下屈打成招,有的则不堪酷刑而随意指认一些姓名,让更多无辜的人被莫名其妙地带上法庭。
在ISIS的大本营摩苏尔,底格里斯河将这座城市一分为二,东摩苏尔在2017年初被收复,民众也获得了自由。伊拉克政府军的精英部队挨家挨户地搜寻藏匿其中的恐怖分子,并且付出了惨痛的伤亡代价。但相比之下,西摩苏尔的情况要糟糕得多。由于西摩苏尔的旧城区街道纵横交错,不便于地面部队展开进攻和搜查,反ISIS的联军最终选择在这个地方实施空袭,目的是为了杀死两名ISIS武装的狙击手。轰炸最终杀害了150名平民,也有幸存者回忆称,当时遭到空袭的地方并没有见到ISIS的人。在伊拉克当局最终收复摩苏尔之后,大量平民的尸体在西摩苏尔被发现,而旧城区的重建,按照联合国的说法,也将花费数十亿美元。
政府军对ISIS原先掌握的领土,如摩苏尔及其周边地区的搜索也在随后展开。在摩苏尔附近的难民营地里,常有岗哨和武装人员检查出入营地的人们,一些蒙着面的线人,包括一部分儿童,会在那里指认出涉嫌参与ISIS的成员;嫌疑人被指认后,会被移交到反恐部门手中,等待他们的——无论他们是否真的加入过ISIS,基本上都是非常凄惨的下场。而时任伊拉克总理海德尔·阿巴迪(Haider al-Abadi)虽然知晓这种行为,但却称这都是“个人行为”,而肇事者将会接受调查和法律的制裁,尽管这被证明只是空话。
嫌疑人们的处境非常糟糕,他们被关押的地方炭疽横行,有的人则受了外伤,也有人因为感染而不得不截肢。但据Taub在报道中援引当地人的观点,最终走上法庭并被定罪的ISIS嫌疑人里,有很多都是穷苦人士,富人们无论是否与ISIS有关联都可以重获自由。而外国嫌疑人的下场也耐人寻味,其中欧美各国的嫌疑人往往会毫发无损地被送到司法部门,按规范的司法程序进行审判,并且有外国媒体的长枪短炮加以监督;相对的,一些来自阿拉伯国家的嫌疑人就无法得到母国的关注,下场也就没那么好了。
嫌疑人的家属们也被集中关押。一些女性由于丈夫曾经与ISIS有关联而被囚禁,这些所谓“ISIS寡妇”生存环境也颇为恶劣,她们的孩子成长在没有父亲而且无法上学的歧视环境中。而警卫人员则常骚扰甚至强奸这些寡妇们,为了躲避警卫的虐待,她们想尽各种办法,包括躲在没有照明的厕所里。一些女性也只能在营地里分娩,有的人甚至直接在关押营地里堕胎。而与之相对,除了ISIS家属和ISIS寡妇之外,摩苏尔的街道上还有大量“ISIS孤儿”,这些儿童由于父母曾经或被认为与ISIS组织有关系,而遭到了亲戚们的嫌疑,他们拒绝收留这些孤儿,哪怕他们天真的头脑里根本没吸收多少恐怖主义意识形态。
塞西会比穆巴拉克还要糟糕吗?
埃及总统塞西在今年4月成功连任。此前,塞西先是在穆巴拉克下台后,于前总统穆尔西的任上担任了埃及国防部长一职;在2013年,穆尔西在动荡中被塞西领衔的埃及军方推翻下台,塞西也于此后辞去国防部长一职,在2014年竞选总统并成功当选。在第一个任期内,塞西在内政上积极扭转财政赤字,出台政策鼓励民众减少食物浪费,在削减燃油补贴的同时,又提高了烟酒的税率,以增加政府收入。
但在他的任上,尤其是今年以来,有关塞西治下的埃及的负面新闻不断。支持者认为,塞西的连任有助于他统治的稳固,从而可以推动塞西一系列改革政策的持续开展;而反对的意见则关注埃及的人权问题、政府的暴力镇压以及社会环境的动荡,一些反对人士认为,塞西治下的埃及和他的前任,例如穆巴拉克和穆尔西相比,并没有太大的改观。
针对塞西的批评意见在这一周来屡见报端。People’s World批评塞西正在像美国总统特朗普一样,让自己的国家“待价而沽”,通过出售资源等利益输出,塞西换取了大量收入以壮大自己的势力,其中也包括他旗下的一些商业团体和公司,并且塞西出售国有资产的行为,完全绕开了该国的民主程序。
塞西“卖国”的主要案例,包括2017年将蒂朗(Tiran)和塞纳菲尔(Sanafir)这两座岛屿“赠予”给了沙特阿拉伯。这两座岛屿位于红海北部、西奈半岛的东南部,不仅吸引着各地潜水爱好者的到来,同时在战略地位上也极为重要。埃及最高法院曾裁定塞西将两座岛屿赠予沙特阿拉伯的行为并不合法,并且主张埃及对这两座小岛的领土主权,但这显然阻挡不了塞西与沙特交好的决心。两座岛屿拱手相让给沙特,意味着埃及将失去对蒂朗海峡的控制权,一旦红海地区有安全危机,埃及的军事力量进入该地区将被视为非法,同时埃及也失去了对亚喀巴湾的控制权,整个国家对西奈半岛东部的控制遭到了严重的打击,这会让埃及面临毒品、军火走私的威胁,从而滋生恐怖主义力量。
塞西治下的埃及还逐步放松了对地中海一带领土的主张。这位埃及总统先后和塞浦路斯、希腊达成边界协议,前者通过塞西的慷慨获得了原先由埃及占有的一部分天然气田;而希腊方面则自1997年租借旅游胜地希俄斯岛之后,与塞西签署了边界协议,正式拥有这块宝地。
而埃及国内的动荡也让人震惊。《独立报》的报道提到,如今的埃及在公共安全上比起2013年前后的极度动荡阶段并没有改善多少。事实上,从2013年以来,埃及就被认为是一个“露天监狱”,而国际特赦组织也认为,塞西治下的埃及依然在致力于消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异议。这一努力的后果就是如今埃及全国的监狱里有超过6万名政治犯,酷刑、谋杀和被失踪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常态,一些异见人士和政治活动家就因为不同的“政治信仰”而被投入监狱,最近一个例子是埃及前司法部长索来曼(Ahmed Solaiman)。警察在执法时可以随意开枪,而相应地,没有一名警察需要对他们在执法过程中的暴力行为负责。塞西则曾公开,但凡因政治理念不同而被捕入狱的人,都是罪犯。
《外交政策》的报道则直接拿塞西和穆巴拉克相提并论,并且直言塞西“比穆巴拉克还要糟糕”。这篇报道质疑塞西的执政能力,因为过去六个月,埃及百姓需要忍受水资源和马铃薯的短缺,在联合国官员前往埃及调查时,该国政府并没有改进联合国提出的住房问题,反而是试图骚扰甚至攻击调查人员。
更糟糕的是,塞西的支持者们正试图修改该国宪法,以取消总统任期的限制。这是否意味着穆巴拉克时代的长时期甚至独裁执政会重现埃及呢?在这篇报道里,塞西的出现被视作是埃及推翻王室、成立共和国以来,军事强人长期执政的又一个延续。在纳赛尔去世、萨达特遇刺之后,军人出身的穆巴拉克夺取埃及大权,并开启了漫长的独裁统治。而如今塞西任上的埃及又不免让人担忧这种情形会重现,该报道指出,埃及似乎具备一种非常强而有效的自我整合体制,当前的社会秩序虽然比起穆巴拉克下台初期更加稳定,但总体上和共和后的任何一个阶段都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最近的民调也显示,民众似乎已经不再那么信任塞西,甚至对军队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拥护。但这并不意味着埃及的局势会随之出现重大变革,塞西的统治虽然问题多多,但下台看上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何况就算塞西政权瓦解,埃及又是否能够克服过去的威权主义的历史循环怪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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