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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渐行渐远的青年策展人

2024-06-28 11:5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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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末从北京搬到上海工作,开始新的生活。偶尔会去松江或朱家角的艺术家工作室逛逛,聊天中零零散散听到几位故友的名字,并想起那些名字背后曾有的交集。在北京读书时,最难躲的是冬春的狂风,而到了上海,呼啸的风仍旧在居室外和街道上呼啸而过,有时竟不禁恍惚,仿佛还未离开那里。 

                    Salt Project艺术空间在北京朗家胡同的展览开幕现场

  当时在北京常去几个地方看展,箭厂、salt、怀俄明计划、掩体空间、盘子空间……展出什么作品不太重要,大家可以在北二环上下的胡同里杵着,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抽抽社交烟。金色的斜阳切出长长的阴影,直到天空变成深蓝,胡同的街角亮起灯,人一个个散去。没走的会在开幕之后的饭局上继续未完的话题。大多数情况下策展人和艺术家大多都在这样的情境中结识。

在北京做的第一份策展方案是在北大二教的楼梯间。当时骑着单车,夜色中穿过清华园西门,约WJ聊各自的想法,谈笑间,展览的主题、艺术家名单便基本定下。一番调整之后,我们把方案投向征集机构,最终并不遗憾地没有回音。我至今仍旧记得,当时获选的展览叫“偷单车的人”。后来,WJ写了一篇颇具争议的关于艺术生态的评论文章,也接了几个似乎有点言不由衷的展览,一毕业便去往一所高校的日语学院任教,返身热爱的文学创作,笔耕不辍。而我的书架上,也多了几本时常有艺术家跳跃在字里行间的小说。

  2018年接到一个电话后,我从重庆,XY从北京,ZY从峨眉山上前往PSA参加“青策计划”的复选。等待的间隙,长桌上坐着的都是青年策展人,他们从世界各地赶来,为15分钟的演讲摩拳擦掌。获选的方案之一叫“林中的树倒下而没有人在”,是由两位香港的策展人提交。此时,不知道那群围坐在桌对面的青策面孔和香港的ZW、JY今何在?

  还是在2018年,我在上海建国西路的一处基金会运营的空间实施了一个展览。回想起来,那真是梦境般的体验。我在重庆等待入学的无聊间隙,提写出策展方案。几轮评审下来,竟最终获选。除却展览的开支,基金会的创办人在一通简短的电话之后,把5万元的奖金一毛不扣的汇到了我的账户。展览之后,我再没去过建国西路。当时认识的基金会工作人员Sunny、Emosa、JX,以及忙碌的微信群也成了通讯录中的一串字符。举办展览的那栋漂亮的老洋房几经易主,已不知是何般模样。

                                     OCAT研究中心的展厅一角

北京也有一处西路,叫金蝉西路,是北京OCAT研究中心的所在地。我和策展人WH曾经把一台索尼特丽珑电脑显示屏和窗帘、彩电、台灯、大沙发塞进展厅。在开幕的after party上,望着天台不远处有摩天轮和过山车驶过的游乐园,聊天、碰杯然后悻悻离去。之后再看到与OCAT有关的信息却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也只能如太多人已经忘却的纪念一样,但愿“死亡只是一场金蝉脱壳”。

                                           曾路过的望京街景

这便是我作为在本土环境中成长,一个普通的艺术学院学生想从事策展这份工作的一些经历,那时的媒体、机构、藏家都会给年轻人一定的试错空间。才华、视野、行动力和一些偶然,总会把你推向前台。望京和草场地也是我在北京的常去之处,路程上需要从西四环过东5环。为此我经常跟朋友打趣道:穿过9环来见你。2013年的一篇文章中策展人皮力绘声绘色的描述过,他们年轻时所处的望京是喝大酒、摔瓶子之后的“十年江湖,十年不服”。十年之后,上一代人试图叩开的西方文化官僚机构大门,还没被年轻一代策展人扣动,便已彻底关上。随之关上大门的还有一个个中国本土的艺术机构,风雨飘摇的替代空间、画廊,以及勃勃的野心。而剩下的只有两个字,“活着”。

  或许,一切都有预兆,2019年还位于草场地的泰康空间曾策划名为“替代空间的替代生命”的展览,期间在北京的远郊组织过一场汇集国内众多年轻策展人和曾经是空间实践从业者的研讨会。结合展览的主题,这场研讨会更像是对过往的追思会。而今,已无处追思,很多人和事已隐入尘埃。

  今年初最为令人震惊的事情是青年策展人SZX的离去,在次数寥寥的交际中,一次在重庆,他被众人簇拥着在一处商场的台阶上向我挥手作别;一次是他引介杭州的艺术空间,铜场、三尚、清影、梵耘、马丁戈雅。他如数家珍地发给我。现在,他不再忙碌,安然休假中······

  前阵子去外滩1号的久事艺术中心,进门之前,我拍了张被无数人隔岸观看的陆家嘴摩天大楼的照片,照例发给策展人ZJ。这是我们当年熬大夜参加一个名为“亚洲策展实践”的论坛,所来不及多看的风景。之后,只要路过此地,我们便会发照片弹一下彼此。那天ZJ一边慌乱的讲着手机失而复得,一边打趣道:离不开北京的家,策展的收入都交不起房租。又说到推进起来困难重重的策展项目,最后ZJ发了一句:“我再坚持一下!”

  5月的一个下午,在办公室接到策展人WL的语音电话,我们聊到了AAA(亚洲艺术文献库)的论坛,2008以后的中国当代艺术之种种变化,也说到身边的那些做策展和写作的朋友,不禁一阵唏嘘。就我的从业经验2008年无比遥远。热闹、梦想和踌躇满志都无声碎落。在巨大的沉默中,大家似乎都成了有伤的人。当然,总会有年轻人投身策展这份靠着热爱驱动的事业,而终有一些曾经热切的策展人,在芜杂的现实中,在职业身份和生活的意外与缠绕的细致末梢中,无声消散。而,人生海海……庆幸余年,同道而行。

                                                                                        王子云/文,202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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