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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钢琴家奥拉夫松谈巴赫:他把平衡带到了这个不平衡的世界

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2024-06-05 09:05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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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来自冰岛的钢琴演奏家维京格尔·奥拉夫松在京沪两地刮起了一阵音乐旋风。5月31日晚在上海交响音乐厅,他奏响了巴赫巨制《哥德堡变奏曲》,开票七分钟便告售罄;6月2日晚在北京国家大剧院,他又同青年指挥家吴怀世一道携大剧院管弦乐团演绎舒曼与勃拉姆斯的经典作品,同样一票难求。

上海交响音乐厅演出现场(本文供图 环球音乐)

作为当今国际乐坛如日中天的钢琴家,奥拉夫松在过去一年的忙碌程度据说仅次于中国同行王羽佳。去年10月6日,他在环球音乐旗下德意志留声机唱片公司(DG)发行了全新专辑《巴赫哥德堡变奏曲》。一经推出就被世界多个媒体和评论家报道,并很快获得了ICMA国际古典音乐奖“巴洛克器乐”提名、Presto2023年度唱片、《星期日泰晤士报》2023年十佳专辑、《纽约时报》和《金融时报》2023年最佳古典音乐专辑等多个奖项。

《巴赫哥德堡变奏曲》专辑封面

新专辑推出后,奥拉夫松在2023/24乐季的主要使命便是全球巡演时长70多分钟的《哥德堡变奏曲》,并为此大幅削减了与乐队的合作,这种全身心演绎心中巴赫的行为证明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诠释。至今,奥拉夫松已经在全世界演出了96场《哥德堡变奏曲》音乐会,包括纽约卡耐基音乐厅、悉尼歌剧院、东京三得利音乐厅、维也纳金色大厅、柏林爱乐大厅、巴黎爱乐大厅,甚至到了南美北美和加拿大。

6月3日下午,维京格尔·奥拉夫松应邀来到施坦威之家北京,与现场媒体分享了《巴赫哥德堡变奏曲》专辑录制及巡演途中的所见所闻所感,并在分享会结束后为现场听众演奏了巴赫《管风琴奏鸣曲第4号》行板和《哥德堡变奏曲》主题与第一号变奏。

奥拉夫松现场演奏巴赫作品

分享会现场,奥拉夫松介绍说自己对在中国演出并不陌生。“事实上,2008年,我便第一次来到中国巡演,当时冰岛的三家大型银行全部破产,我的国家正处在非常困难的时期。但在中国,我的九到十场音乐会却非常圆满。”

在此之后,这位冰岛钢琴家便一直关注中国。“我们两个国家相隔万里,但我注意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在微信朋友圈里很多中国朋友会把自己的所在地写明是来自‘冰岛’,据说有一千万人之多,这可比我的冰岛同胞多多了。我在中国有巨大的听众,在流媒体上也积攒了很多的音乐爱好者们。我知道很多中国朋友都喜欢到冰岛旅游,希望尽早开通北京至雷克雅未克间的直飞航班。”

“现而今,弹奏巴赫的作品对我而言就像是写日记”

谈及同巴赫音乐间的渊源,奥拉夫松回忆说自己在孩童时代就有接触,“但那时巴赫的音乐对我而言就像是教材,我去学习踩踏板等技巧。弹奏他的作品就像是解谜题,我通过它去学习演奏钢琴的规则。”

“十三四岁时,我第一次听到了钢琴大师埃德温·费舍尔演奏的巴赫《前奏曲与赋格》,那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巴赫不仅是一位伟大的作曲家,也是一位非凡的诗人。再往后,我去到纽约茱莉亚音乐学院,在那里我通过巴赫的音乐指导自己,令自己成为一名更好的钢琴演奏家。现而今,弹奏巴赫的作品对我而言就像是写日记,就是像我们每天都会去照一面镜子,以此理解自己,理解世界。”

在奥拉夫松看来,巴赫的作品就像是一把尺规。“在它面前,你无法掩饰自己技艺上的瑕疵和对音乐的理解力。巴赫作品的结构总是非常宏大的,作曲家本人却很少在乐谱中告诉你该怎么去弹,比如哪里需要增强,哪里可以减弱,这就需要你在演奏时和作曲家共同创作。这对于听众而言也很玄妙,他们通过听你的演奏,就可以窥探在你的内心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位演奏家。”

得益于流媒体平台的传播力,奥拉夫松认为在历史的长河中,现而今是古典音乐受众最多的时期。“在流媒体平台上,巴赫也是最受欢迎与关注的音乐家之一。为什么人们会如此追捧这位三百年前的音乐家?就在于他的作品把平衡带到了这个不平衡的世界当中。无论你是开心还是伤心,他都能把美好的事物呈现给你,所以我想这就是人们喜欢巴赫和我喜欢巴赫的原因。”

奥拉夫松讲述自己对巴赫音乐的理解 

“我不是‘冰岛的古尔德’”

《巴赫哥德堡变奏曲》是奥拉夫松第二次录制巴赫专辑。早在2018年他就发行了首张《巴赫》专辑,当时这张唱片广受好评,赢得了BBC音乐杂志年度最佳专辑、Opus Klassik独奏器乐大奖以及其他众多荣誉,并因此被评为《留声机》年度艺术家。他本人被《纽约时报》形容为“冰岛的古尔德”。

对于《纽约时报》的称誉,奥拉夫松笑着表示敬谢不敏。“我不是冰岛的格伦·古尔德,我是冰岛的维京格尔·奥拉夫松。当然,我非常喜欢格伦·古尔德,他可以说是20世纪最好的音乐家之一。我喜欢他的理念、他的演奏、他在录音室的创新以及他不断探索自己的音乐之路。这个称号是7年前,我尚处在音乐生涯早期时《纽约时报》提出的。在我看来这不过是21世纪媒体的噱头,很多年轻的演奏家,比如王羽佳,他们也都曾收到过类似同过去某位大师间可资比较的称号,这样的做法当然可以收获更多媒体的讨论和大众的关注。刚听到这个称号时,我感到诚惶诚恐,不过它确实让我收获了更多的听众和乐迷。”

《哥德堡变奏曲》此前曾被无数的大师所演绎,奥拉夫松认为在伟大的作品面前,演奏家的风格可谓各有千秋。“埃德温·菲舍尔能呈现出浪漫主义的诗意,格伦·古尔德则是现代主义的风格,此外还有佩拉西亚的高贵,索科洛夫俄式的风度,里帕蒂天使般的温柔。”

“我必须得说,音乐录制的历史到现在已经有120多年了,我们甚至可以找到70年前《哥德堡变奏曲》的录制唱片,如果无视这一点,对于演奏家而言便是一种不诚实。通过了解过往演奏的历史,才能够更好地呈现出这部作品在当下的意义,我不是在模仿前人的创作,而是要成为作品本身。这就像是演员在舞台上表演莎士比亚的《李尔王》,他就要成为李尔王,而不是单纯的背台词。在演奏《哥德堡变奏曲》时,我也同它合二为一,这正是经典音乐常演常新的魅力所在。”

对于在音乐厅舞台上演奏与在录音室录制唱片有何不同?奥拉夫松表示,其实这是两个世界,“比如我在卡耐基音乐厅演奏,面对的是近三千名观众。而在录音室,我的听众就是收音的麦克风,它就像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同它低声倾诉自己的秘密。”

音乐分享会现场 

《哥德堡变奏曲》,“送给自己四十岁的生日礼物”

谈及此次录制《巴赫哥德堡变奏曲》,奥拉夫松形容它足以让钢琴家无处遁形,挑战几乎无所不在,最大的挑战在于对情感的掌控和音乐的处理。“《哥德堡变奏曲》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难演奏的作品之一,钢琴家就像在奥运体操比赛中一样无处藏身。它包含30个变奏,如果第一个变奏以这样的速度演奏,那么下一个变奏又该如何呈现呢?我一直在思考细节方面的问题。当然,这并没有唯一的解决方案,比如不同的速度、幅度和解读可能会产生数百种不同的结果。同时,这首长达70多分钟的巨作,我要如何确保其整体性?这是一个微观和宏观相结合的挑战。”

因此奥拉夫松觉得仅仅一次录音不可能完全代表自己的理解。“对我来说只录制一个版本的压力是巨大的。《哥德堡变奏曲》我已演奏了96场,其实每场都是一个新的版本,哪怕是同样的音符,它都会带着新的含义,新的生命。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录制三十个版本!”

1984年生人的奥拉夫松,笑言自己知道孔夫子的那句“四十不惑”。“恰如这位中国的智者所言,到了我这个岁数的确少了很多困惑。推出《哥德堡变奏曲》这张专辑以及全球巡演,就是我送给自己四十岁的生日礼物。”谈到未来的打算,钢琴家扶了扶镜框,表示最近两三年间,自己常常会同时在想制作五部专辑的事情。

“在为DG录制专辑时,我注意到世界上许多著名音乐家在过去50年里主要录制了大型音乐作品,比如全套交响乐作品集。我开始思考,如果像贝多芬、莫扎特和肖邦这样的音乐大师还在世的话,他们是否也会选择以全套音乐作品的形式展示自己的音乐呢?”

“而我想做的是把大部头进行拆分,让大家可以摆脱对于音乐史线性分期的刻板印象,不必从巴洛克时期、古典主义时期、浪漫主义时期这样一路听下来,而是可以从某位作曲家的某部作品中找到它同当下的连接,这样才会感到惊喜。

当然,也许未来我也会推出大部头的作品,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你们可不要说我双标(笑)。此外,对于中国和冰岛的民间音乐,我也希望作曲家们能够探索新的呈现方式。”奥拉夫松说。

另据悉,今年6月,奥拉夫松首次携《哥德堡变奏曲》在中国举行巡演,除了携手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演出舒曼的钢琴协奏曲之外,他将在多座城市演奏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这也成为2024年最受国内古典音乐爱好者瞩目的一件盛事。刚刚完成了在上海交响音乐厅的独奏会后,奥拉夫松将继续在广州星海音乐厅、深圳音乐厅、香港文化中心等地继续他的《哥德堡变奏曲》巡演,而整体巡演会在德国汉堡收官。

    责任编辑:夏奕宁
    校对: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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