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质量发展调研行｜宁光院士：让医生成为医疗领域创新“链主”

上海械谷创新医疗器械产业园区  受访者 供图

如何让临床一线的医疗需求，推动科技创新“从0到1”的突破？

5月24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走进上海械谷创新医疗器械产业园区、瑞金医院肿瘤质子中心，中国工程院院士、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院长宁光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谈道，应当让医生成为医学创新链的“链主”，也可以把“工厂”办在医院里。

让医生成为医学创新“链主” 

宁光表示，当前医学领域还存在大量“未被满足的需要”，作为这些需求最前线的感知人群，医生和护士应当成为医学产业创新的源头。“医生在临床一线能感知到最迫切的医疗需求，由医生所发起的整个创新链就会真正满足这些未被满足的需要。”

“换句话讲，我们的医疗技术如果真正要涌现的一些‘从0到1’的创新，应该发生在医院和医生中，而‘从1到100’的规模化应该在创新主体及创新企业中发生。”他说。

2023年，上海市嘉定区马陆镇和上海瑞金医院共同打造的上海械谷正式开园，聚焦先进诊断、医疗机器人及植介入器械三大产业方向。让医生成为医学创新链的链主、创新的源头，是上海械谷正在做的事情。

记者看到，上海械谷设立的瑞金嘉定创新中心，下设医用生物芯片研究所、伤骨科研究所、老年医学中心、心血管研究所、医用机器研究所等的七个研究中心与实验室，聚焦医疗器械集成电路、老年医学及心脏疾病康复治疗、手术机器人等重点领域，为推动医研转化提供了扎实的基础支撑。

5月24日，上海械谷，瑞金医院和术锐合作的一款医疗机器人。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图

5月24日，上海械谷，医生介绍研制的医疗芯片。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图

在上海械谷，由医生发起的创新正在落地。由瑞金医院内分泌代谢科教授王卫庆与医学芯片科技企业联合打造的无创血糖检测仪已经进入原理性临床验证，达到血糖仪国际标准；依托国家标准化代谢性疾病管理中心（MMC）的管理体系联合研发的MMC一体机，已在1800家准化代谢性疾病管理中心落地，管理人群数量达到200多万；瑞金医院康复科研究员牛传欣从医疗经验和临床需求出发，与国内智能康复领域企业合作，开发了上肢康复机器人、下肢外骨骼机器人等三十多款产品，以高度的精确性和灵活性满足康复实际需求。

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

在上海械谷，高端医疗器械企业和人才也正在迅速集聚。目前，械谷首批入驻企业特亿解公司已与瑞金医院就肿瘤解聚材料（中国科学院硅酸盐所转化的创新医疗器械产品）开展临床合作。已入驻或意向入驻的医疗创新企业，包括术锐手术机器人、长三角国创中心智能医学信息技术研究所、中国科学院硅酸盐所创新转化项目特亿解、美诺医疗、苏州润迈德等。

“我们集聚了一大批的具有创新理念的医生，这些医生会把他们在医疗临床工作中所发现的那些未被满足的需求，在这儿经过一定程度的研发，得到答案。”宁光说。

由医生发起“从0到1”的突破后，宁光说，下一步的创新突破则交给创新企业，最终形成规模化生产。“这个地方我相信将来会成为许多创新医疗器械产生的源头所在，而‘链主’就是医生。”他说。

记者从嘉定区了解到，2023年，马陆镇全年完成税收97.48亿元，同比增长19.43%，其中主导产业高端医疗器械及精准医疗产出更是同比增长11.5%，主导产业明显交出了靓丽答卷。

5月24日，瑞金医院肿瘤质子中心，质子治疗室。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图

把“工厂”办在医院

距离上海械谷几百米的地方，是具有肿瘤尖端治疗技术的瑞金医院肿瘤质子中心。宁光所说“把‘工厂’建在医院里”，指的就是这里。

“现代肿瘤综合治疗有三大武器——手术治疗、药物治疗、放射治疗，而质子治疗因其独特的‘布拉格峰’，即可以对肿瘤部位实施‘定向爆破’，避免伤及周围正常组织，使得这一技术成为全球相关团队竞相追求的学科制高点。”瑞金医院放疗科主任陈佳艺说。

瑞金医院历经10年探索，实现了肿瘤质子治疗国产化。在此之前，国内医院使用该技术均依靠进口设备。

2014年12月31日，在上海嘉定，瑞金医院国产质子装置楼开工。宁光回忆，当时工地四周还是一片农田，有许多废弃的老厂房，和现在的高楼林立形成鲜明对比。

国产质子装置楼从打桩首日起，建设、安装、调试直至每一例临床研究，正式治疗，瑞金医院组建起一支包括医师、技师、物理师、科研员等人才在内的庞大队伍，协同中国科学院上海应用物理研究所、中国科学院上海高等研究院和艾普强公司攻坚克难。

5月24日，瑞金医院肿瘤质子中心，质子治疗室背后，巨大的质子治疗旋转机架。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图

对这支医学创新团队而言，国产首台套质子治疗系统的工厂厂房，就是瑞金医院质子治疗楼。由于质子重量大，传统的质子设备动辄重达上百吨，澎湃新闻记者在瑞金医院肿瘤质子中心看到，治疗室面向患者的仪器设备很精巧，但治疗仪器背后，质子治疗旋转机架、同步加速器、束流输运线等束流配送系统非常庞大，犹如工厂的大型装备。

瑞金医院肿瘤质子中心，质子治疗室背后，质子同步加速器。受访者 供图

2023年7月19日，国产首台质子系统在瑞金医院肿瘤质子中心开启试运行，并在同年11月开启正式运营。2024年3月26日，距离正式运行仅有四个多月，国产首台质子治疗系统迎来了第100例患者。

瑞金医院表示，目前收治的质子治疗病例涵盖了20多个不同的肿瘤种类和各类治疗场景，所有患者的治疗进展顺利，没有出现3度以上的治疗毒性反应，标志着国产质子治疗装置已经完成从“跟跑”到“并跑”的发展。从患者角度看，这套国产尖端治疗系统每个疗程收费最高不超过17万元，相比进口系统，就医负担大大减轻。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支医学团队不仅实现了国之重器“从0到1”的突破，而且将开发进程凝练成一套可以直接打包平移的技术和管理方案，可无缝衔接地运用到全国任何一个地区的任何一家医院。

“产医融合”创新发展

近年来，产医融合已成为生物医药产业的重要发展趋势。

嘉定区表示，械谷作为上海市第一批产医融合创新产业基地，正联手瑞金医院，依托在械谷设立的瑞金嘉定创新中心，探索“医学+工业”“医院+工厂”“医生+工程师”多维度“医工协同”，实践创新医疗器械产业发展新模式，促进产医深度融合。

嘉定已有许多这样的产医融合案例，比如第一台国产质子治疗设备是瑞金医院与艾普强等单位共同研发，联影首台商用CT曾经安装在瑞金医院。而微创、术锐等国产机器人公司，都同时与瑞金医院成立手术机器人联合实验室及培训中心，完成第一台设备试售。

“这些产医融合的丰硕成果充分证明在械谷，企业能得到医院最大的资源和支持，医院能从械谷企业中得到临床学术上更大的反馈，这种双向奔赴使双方能够实现优势互补，从而进一步推动创新性的合作项目持续落地。”嘉定区马陆镇相关负责人说。

从整个上海看，这些年经过不断创新发展，上海已成为全球生物医药科技创新和产业发展的重镇。2023年，上海生物医药产业规模达9337亿元，制造业工业总产值1860亿元，展现出强大韧性和活力。

“东有张江药谷、西有嘉定械谷”，在上海世界级生物医药产业集群中，这一新布局也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