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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故宫口红刷屏了!但我们要问,为什么没有口绿、口蓝?
最近,故宫博物院推出最新文创产品“故宫口红”,不少女性网友直呼想买。郎窑红、宫墙红、枫叶红……各种颜色看下来,全部都是红。被红色刷屏的我们,也难免想问,为什么是口红?或者说,为什么我们这么热衷于红色?故宫为什么不出一款代表生命力的口绿,不出一款代表柔和流动的口蓝?
故宫口红的各种红色 图片来自@故宫淘宝其实,综观颜色的发展史,我们会惊讶地发现,今天人们目之所见、习以为常的各种颜色,它们的地位从来不平等。法国学者米歇尔·帕斯图罗撰写的“色彩列传”丛书里,为我们细致描述了颜色不平等的发展史。不同的颜色在地位上有什么高下之分?背后有什么样的商海斗争?我们为什么喜欢的是口红,而非口蓝、口绿?我们一起来翻翻《色彩列传·绿色》与《色彩列传·蓝色》。
《色彩列传·绿色》绿色:社会地位高低起伏的颜色
古代欧洲,绿色长期处于边缘地位。古希腊人难以识别绿色与蓝色、灰色的差异,关于绿色记述寥寥,以致在15世纪之后,引发历史学家对古希腊人是否是蓝、绿色盲的讨论。对古罗马人来说,他们虽然能识别出绿色,但是比起白色、红色、棕色、褐色等,绿色的地位相对较低,在生活中也没那么重要。当时,要将织物染成绿色实非常困难,只能从一些植物中提取染料。尽管绿色植物很多,但能提取出来的绿色都偏灰色,且容易褪色,所以,只有最贫穷的罗马人才不得不穿难看的绿色衣服。
公元1000年以后,由于宗教和骑士审美的推动,绿色的出镜率有所提高,绿色的象征意义也更为多元、积极。12世纪,天主教教皇英诺森三世写作一本关于天主教礼拜仪式的著作《论弥撒的奥秘》,他在书中将绿色定义为希望与永生,他认为:
在次要的节日或平常的日子里,当白色、红色和黑色都不合适的时候,则应该使用绿色,因为与白色、红色和黑色相比,绿色是一种中庸的色彩。
绿色此时虽然位居第四,但能从蓝色、棕色中脱颖而出,已是革命性变化。另一方面,骑士文化登台,骑士间举办的比武在开阔的草地、森林边缘上举行,诗人和小说家在描述这样的场景时,经常会提到绿色。参加比赛的骑士们也热衷于穿着绿色马衣,佩带绿色剑鞘、绿色臂甲,此后的文学作品中也频繁出现“绿骑士”形象。
这抹“绿”风靡一时,但到中世纪末期,它的价值又被人们重新评估。人们发现了水底世界的绿色邪恶阵营:用来调配毒药的青蛙是绿的,“称霸河流的恶魔”鳄鱼也是绿的,这些生活在水下的邪恶生物都覆盖着潮湿、黏滑、不饱和的灰绿、暗绿色,它延伸到各个领域:恶龙、毒蛇、毒液都是绿的。曾经,魔鬼的颜色用红色和黑色表达,这时,几乎所有的魔鬼也都用绿色刻画。绿色被人厌恶。
绿色的恶龙绿色地位下跌,背后原因复杂,但技术变化无疑是其中一条最重要的原因。中世纪末,农村地区的染织工艺进步不大,所制绿色依然存在色泽不饱和、易褪色的问题。在染色工艺发达的城市,尽管人们发现先将织物浸入蓝色染缸再浸入黄色染缸,可以变成绿色。但是,当时人们认为这类融合、混杂的技术是魔鬼的伎俩,违背上帝的秩序,因此,染色行业公会全面禁止以这样融合黄、蓝二色的方式来获得绿色。
染色行业公会对各个染坊制定了精细的分工,比如,红色染坊在红色之外,可以染黄色和白色,但不允许染蓝色。反之,蓝色染坊也可以染绿色和黑色,但不能触及红色及其相关颜色。这一规定执行后,绿色再难得到发展,在被遗弃的历史深处,它只能和“难兄难弟”紫色紧紧相拥,因为色泽明艳的紫色需要红色和蓝色的混杂取得,但一家染坊不可能同时有这两张执照,要制成紫色,只能用蓝色与黑色混杂,这样的紫,色彩黯淡,难以为人欣赏。
中世纪后,绿色依然没能从颓势中走出,甚至愈演愈烈。近代以后,在伦理和宗教方上,绿色成为一种肤浅的、违背道德的色彩,虔诚的基督教徒、正直的公民被号召远离这一颜色。许多画家鄙视绿色,因为这时候的油画依然以宗教或者神话为主题,这些画作里,绿色的使用极为有限,它更加被边缘化。
可怜的绿色被人们弃置,名媛不穿绿色,因为这样的衣服无法引人注目;普通民众畏惧绿色,因为他们认为会带来不祥。绿色的地位一直很低,直到近一百年来,当城市居民开始注意到乡村,并提出要回归乡村的口号时,绿色地位才得到提升。它和乡村的生命力、自然、原野、树木相关,进而象征着健康与希望,甚至演变成一种环保颜色。今天,人们对绿色的喜爱程度可谓是历史上的巅峰时刻。
《色彩列传·蓝色》蓝色:“自古红蓝出CP”
与绿色相同,在古代社会,人们对蓝色漠不关心,甚至抱有敌意。古罗马时期,蓝色衣物低下古怪,如果女人有一双蓝眼睛,会被认为有伤风化,蓝眼睛的男人会被他人认为是娘娘腔、野蛮的或者荒唐可笑的。
蓝色长期被人们忽视,它常常出现,但总以不经意的背景色出现。这种情况到12世纪得到扭转,蓝色只用了短短几十年时间,迅速变成潮流的颜色、贵族的颜色。研究贵族纹章的学者曾做过统计,12世纪中期到15世纪初期,蔚蓝在欧洲纹章中出现频率持续升高。1200年时,它的使用率仅有5%,1250年到15%,到1400年时蹿升到30%。原来20个纹章里会有一个使用蓝色,现在3个纹章就会有一个用蓝色,其地位可见一斑。
兰开斯特公爵的纹章蓝色的价值倍增,它带来了全新的色彩秩序,这与染色、种植技术的新成就息息相关。13世纪初,欧洲人发现野外有十字花科植物菘蓝遍布,从它的叶子上可以提取出当时广受欢迎的靛蓝色。商人发现这种“蓝色宝物”后,开始在欧洲土地上遍植菘蓝,供应端的增加,提升了蓝色的市场占有率。
此番推波助澜,让城市里的蓝色染坊崛起,开始挑战原来独霸一方的红色染坊。由于洗染过程中,最重要的资源之一是清洁的河水,红色与蓝色,一方将洗染后的水倒入河中,势必导致另一方无法洗染,因此,关于水源的使用,洗染商内部经常发生争吵,由此产生的积怨跨越几个世纪。直到政府干预,才解决这一问题,16世纪初期的鲁昂,市政府建立了一个河水使用日历表,每周进行修订和更换,以此保证红色与蓝色每一方都可用到干净的河水。
翻阅这段历史,我们才明白,今天常常调侃的“自古红蓝出CP”,确有其事,红色与蓝色在历史上长期处于一种对峙、相爱相杀的关系中。蓝色与红色两方,常常成为一对反色,前者是道德与男性的颜色,后者是喜庆与女性的颜色。
18世纪后直到今天,命运天平越来越倾向于蓝色,这时,蓝色演变出的色号也越来越多:靛蓝、普鲁士蓝、孔雀蓝、蔚蓝……越来越多的蓝色被人们创造、辨识出来。而在另一边,红色在日常生活中的地位不断衰退,这一时期,青睐朴素、恪守自我的新教徒,认为红色太过粉饰、亮眼,遂将其抛弃,蓝色开始大面积替补红色留出的位置。
在这场颜色之战里,蓝色赢得并不容易,它能跃升到这一地位,其实经历了漫长准备:12世纪,它仰仗宗教推广与艺术肯定,13世纪,洗染商在创造、鼓吹蓝色,14世纪,宗教改革赋予低调、朴素的蓝色以广大空间。到18世纪后,“法国蓝”成为大革命的代表色,而在平民生活之中,它还攻克了欧美人民最爱穿着的颜色宝座,近50年来,它成为人们爱穿的牛仔裤的主色。
所以,如果带着这段历史再看今天刷屏的故宫口红,或许会感到,嘴唇的颜色大概是在蓝色潮流狂轰滥炸、攻城略地下,仅存的红色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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