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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点也不像个妈妈”,有错吗?|翻翻书·送书
没有任何一位女性天生就会做母亲。
“母亲有能力照顾自己的孩子”,似乎从来被默认为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在大众的认知里,女性自然而然地成为母亲,爱孩子也是理所当然。可是,母亲是否有权不爱孩子、更爱自己?为了孩子作出牺牲,是否是一种被过分夸张的“伟大”?成为母亲真的是女性的天职吗?
以色列社会学家奥娜·多纳丝曾发起一项调查,围绕“如果你能带着现有的知识和经验回到过去,你还会选择做母亲吗?”“从你个人的角度来看,做母亲的收获大过损失吗?”这两个问题开启研究。而后,《人物》也借鉴了多纳丝的问题,发起了关于「你是否后悔成为母亲」的征集。
在1019份回复中,有427份的答案是“不会”,比例高达42%。成为母亲,她们后悔了。
在这427份“后悔成为母亲”的答卷中,“自由”、“时间”、“自己”、“自我”,这几个词被频繁提及。在母职的阴影背后,在那些理想化、英雄化形象的“暗处”,她们是一个个在琐碎中窒息,在自我里挣扎,不完美却活生生的人。
埃莱娜·费兰特在她的第三部小说《暗处的女儿》里也刻画了这样一个“无法成为妈妈”的母亲勒达。
两个女儿离开意大利去加拿大投奔爸爸后,48岁的勒达终于从母职中解脱,夏天来临,她决定只身去海边度假。
在海边,她遇到了一对母女:尼娜和埃莱娜。年轻美丽的母亲,跟孩子相处非常亲密,看起来就像个完美母亲。勒达开始观察尼娜,发现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完美。出于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勒达拿走了埃莱娜十分喜欢的布娃娃,这让这对母女的生活陷入了混乱。埃莱娜整天哭闹,缠着妈妈,而尼娜也逐渐失去耐心,想要逃离母职的约束……
小说的故事线在勒达与尼娜母女间展开,同时,勒达的秘密也随之揭开:曾经她在尝试兼顾事业与家庭但最终失败后,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式——将两个女儿留给丈夫,独自回归到自己所热衷的学术世界。三年后,她才再次回到女儿身边。但作为一个逃跑的母亲,她注定要背负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面对充满代价的自由,勒达开始反思自己和女儿之间巨大的伤痛。
勒达最终是否能与自己的和解?与母亲的角色和解?或许,对于勒达来说,爱和后悔是同时发生的。
正如奥娜·多纳特所说,“如果我们不再以二元对立的方式来认识女性的情感世界,而是看到它的多样性,那么我们在母爱里的复杂感受就不再难以解释。”
母亲节将至,第二十八期「翻翻书•写写字」的征集为大家带来“那不勒斯四部曲”作者埃莱娜•费兰特书写亲子关系的小说《暗处的女儿》——
◎ 一个逃跑的母亲,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三代女性的挣扎与解放;
◎ “那不勒斯四部曲”作者书写亲子关系的终极亲密和痛苦:经历了考验、痛彻心扉、活生生的母爱;
◎ 如果没有经历这本书痛苦、纠结的写作,我后来也不会写出“那不勒斯四部曲”。——埃莱娜•费兰特;
◎ 著名导演玛吉•吉伦哈尔打造电影《暗处的女儿》(2021),影后奥利维亚•科尔曼、达科塔•约翰逊领衔主演,三项奥斯卡提名;
◎ “我太爱她们了,但这种爱让我无法成为自己。”
▼第二十八期书目:《暗处的女儿》
《暗处的女儿》
埃莱娜·费兰特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99读书人 2024年4月出品
▼书籍简介
在两个女儿跟随父亲去了多伦多后,中年离异的勒达一个人去海边度假,在沙滩上,她遇到年轻的母亲尼娜和女儿埃莱娜,勒达和这对幸福的母女产生了一种复杂的依恋。勒达故意拿走了埃莱娜遗忘在沙滩上的布娃娃,让尼娜的生活陷入彻底的混乱。
十五年前,一个叫比兰达的英国女人在勒达无望的生活中出现过几个小时,彻底改变了勒达的命运。十五年后,二十二岁的尼娜似乎也选择勒达来帮助自己出走,但勒达最终的坦白令她陷入恐惧。在这片海滩,勒达真正要面对的,是自己和女儿破碎的过往。
《暗处的女儿》(2006)是埃莱娜·费兰特的第三部长篇小说,由玛吉·吉伦哈尔改编的同名电影于2021年亮相威尼斯电影节,并获得奥斯卡奖三项提名。
▼作者简介
埃莱娜·费兰特是一个笔名,作者真实身份至今是谜。埃莱娜·费兰特1992年发表第一部长篇小说《烦人的爱》,1995年被意大利导演马里奥·马尔托内改编为同名电影;此后相继出版小说《被遗弃的日子》(2002),与书信访谈合集《碎片》(2003,2016),小说《暗处的女儿》(2006),以及儿童小说《夜晚的海滩》(2007)。
2011年至2014年,费兰特以每年一本的频率出版《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和《失踪的孩子》,这四部情节相关的小说被称为“那不勒斯四部曲”。
2015年,费兰特被《金融时报》评为“年度女性”。2016年,《时代》周刊将埃莱娜·费兰特选入“最具影响力的100位艺术家”。2017年3月,《我的天才女友》被改编成话剧在伦敦上演。2017年,HBO宣布将“那不勒斯四部曲”改编成系列电视剧。
作家的最近两部作品是小说《成年人的谎言生活》(2019),以及随笔集《页边和听写》(2021)。
▼内文试读
节选一
那时我因为情绪紧张一直胃疼,很内疚。我觉得,两个女儿所有的痛苦, 都是由于我不够爱她们造成的,这得到了证实。因此我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我对她说:“你真的长得很像外婆。”我用自己举例说:“我和你一样大时,也觉得自己很丑。我心想,我母亲很漂亮,但我很丑。”玛尔塔表现得更不耐烦了,她想让我明白,我应该马上闭嘴。
事情就是这样,我在安慰玛尔塔时,自己却更沮丧了。我心想,不知道美貌是怎么继承的呢?我记得很清楚,我在玛尔塔这个年纪时,深信母亲生我时一定是通过一个厌恶的动作把我推开,就像推开眼前的盘子。我怀疑她在怀上我时,就已经开始逃避我了,尽管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大家都说我和她很像。我们是有相似之处,但我觉得还是母亲更好看,就算有男人喜欢我,我发现内心也无法获得安宁。我母亲释放着一种很有感染力的热度,而我觉得自己冷冰冰的,好像血管是金属的。我想像她一样,不光是镜中或照片上的静态模样,而是像她那样,无论在街道上、商店里,还是在地铁、缆车上,在外人的眼里,都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但没有任何复制工具,能捕捉到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即便肚子里的孩子,也无法准确复制这一点。
但弗洛琳达拥有这种气质。一天下午,她和玛尔塔从学校回来,外面下着雨。我看到她俩脚上穿着笨重的鞋子,走过走廊和客厅,弄得地板上都是泥点和水渍,她们却不在意。她们俩去厨房拿了饼干,开玩笑争抢着吃,她们吃着饼干,弄得家里到处都是饼干屑。那个光艳照人的少女那么自在,让我内心升起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厌恶。我对她说:“弗洛琳达,你在自己家也会这样吗?亲爱的,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现在得给我打扫,弄干净整个屋子后才能离开。”弗洛琳达以为我在开玩笑,但我拿来了扫帚、水桶和抹布。我的表情肯定很可怕,她小声嘟哝说:“玛尔塔也有责任。”玛尔塔也说:“是呀,妈妈。”但我肯定说了很严厉的话,态度坚决,不容争辩,她俩立刻闭嘴了。弗洛琳达吓坏了,仔细清理起地板来。
我女儿在一旁看着,之后几天里,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和我说话。玛尔塔和比安卡不同,性格很软弱,只要语气一变,她很快就会屈服,只会逃避,不知道反抗。弗洛琳达慢慢淡出了她的生活,我时不时会问玛尔塔,她朋友怎么样了,她会随便嘟哝几句,或者耸耸肩。
但我还是很焦虑,两个女儿不注意时,我会观察着她们,内心会产生一种复杂的情感。有时候觉得她们可爱,有时让人讨厌。有时我觉得比安卡令人讨厌,这让我很难受,后来我发现她很受欢迎。比安卡有许多朋友,男女都有,我觉得只有我——她母亲觉得她讨厌,对此我很内疚。我不喜欢她轻蔑地笑,不喜欢她争强好胜,总是想得到更多,比如说在吃饭时,她会比其他人占更多吃的,不是为了吃下去,而是为了确保不错过任何东西,不被忽视或愚弄。我不喜欢她明知犯了错却很固执,沉默不语,不肯认错。
我丈夫说:“你也是这样。”或许他说得对,比安卡让我讨厌的地方,只是侧面反映出我讨厌自己的地方。或许并不是这样,事情没这么简单,一切都很混乱,并且当我在两个女儿身上发现了属于我的品质时,总会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觉得她们不会好好利用这些品质,这是我身上最好的部分,遗传到她们身上却变得别扭,变成了滑稽模仿,这让我很生气,觉得羞耻。
电影《暗处的女儿》剧照
其实仔细想想,我很爱两个女儿身上那些陌生的部分。我感觉,我更喜欢她们身上来自父亲的特征,虽然我们的婚姻很激烈地结束了。或许那些特征来自我们的祖先,但我对他们一无所知,又或许那是身体结合后偶然造出的东西。总之,我越靠近她们,越觉得她们的身体和我无关,我不用承担责任。
但这种陌生的亲密很罕见。她们的不安、痛苦、矛盾一直在往外冒,我心里很苦涩,觉得这是我的错。在某种意义上,我一直是她们痛苦的源头,也是发泄口。她们会对我进行无声的控诉,或大喊大叫。她们不仅对那些和我显然相像的地方的糟糕分配感到不满,也对那些隐蔽的、后来才能察觉到的相似之处感到气愤。比如说身体散发的气息,像一杯烈酒,那些让人眩晕的东西,比如声音里一些很难觉察到的调子、一个小小的动作、眨眼的方式、微笑的表情、走路的步伐、微微向左倾的肩膀、手臂优美的摆动弧度。这些微小的举动,以某种方式不经意地结合在一起,让比安卡变得迷人,而玛尔塔没有,或者让玛尔塔变得迷人的东西,比安卡没有。那些遗传的东西会让她们骄傲,或者痛苦,会引发仇恨,因为母亲的力量似乎总是分配不均,从她们还在肚子里时就已经开始了。
在两个女儿看来,她们还在我肚子里时,我就很残酷:把一个当作亲生女儿,另一个像是继女。我给了比安卡丰满的胸部,却让玛尔塔胸脯平平,像个男孩。玛尔塔不知道,自己这样其实也很美,她穿着加衬垫的胸罩,这是让她感到羞耻的伎俩,看着她痛苦,我也痛苦。我年轻时胸部丰满,玛尔塔出生后,我的胸部就瘪了。玛尔塔总是说:“你把最好的给了比安卡,把最差的给了我。”她就是这样,觉得自己受了骗,这是她捍卫自己的方式。
电影《暗处的女儿》剧照
比安卡的性格不是这样,她从小就习惯和我作对。我在做事时,她会试图发现其中的奥妙,她会用眼睛捕捉那些她觉得很奇妙的东西,试图给我展示出她也可以做到。比安卡告诉我,她发现,我用水果刀削水果时动作小心翼翼,很精准,不会弄断果皮。在她赞赏我的这项技能之前,我从没意识到这一点,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或许,这仅仅是我对工作的态度:很有野心、极度追求精准。“把果皮削成蛇形吧,妈妈,”比安卡常常对我说,“削个苹果,把皮削成蛇的样子吧,拜托。”最近我在墨西哥诗人玛丽亚·格拉的诗中读到这样一句话:制造流线,我很喜欢。把果皮削成蛇的形状,让比安卡很着迷,她觉得这是我的众多魔法之一,现在想起这件事,我有些感动。一天早上,比安卡为了展现她也能把果皮削成蛇形,把手指切出了个很深的伤口。她当时五岁,马上大哭起来,手指流着血,也流了很多眼泪,很是失望。我吓坏了,大喊大叫起来,说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从来没有自己的时间。我喘不过气来,那时我觉得背叛了自己。亲吻可以抚慰伤痛,但我拒绝亲吻她的伤口,我想教育她,她不应该削水果,这很危险,只有妈妈可以,妈妈是大人,只有妈妈可以。妈妈。
两个可怜的孩子,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现在她们孤单地生活在世界另一头。我把娃娃放在膝盖上,就像她在陪着我。我为什么会拿走这个娃娃? 她身上带着尼娜和埃莱娜之间的爱意,是她们的情感纽带。这个娃娃是明证,代表了一种平和、幸福的母女关系。我把娃娃放在胸前。我过去浪费、遗失了多 少东西?那些过往又浮现出来了,让我脑子很乱,全是当时的情景。我很清楚,我不想把娜尼还回去,尽管我很内疚,把她带在身边让我有些害怕。我亲吻她的脸颊、嘴巴,紧紧抱着她,就像埃莱娜那样。娃娃发出咕噜声,像说了句充满敌意的话,吐出一口褐色唾沫,弄脏了我的嘴唇和T恤。
节选二
雨刚变小一点,我就把包顶在头上跑了出去。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但确定自己不想回家。如果下雨,在海边度假就会变成这样:路上都是水洼,衣服过于单薄,凉鞋不防水,脚会打湿。终于,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我想要过马路,但忽然停了下来。我在对面的人行道上看到了罗莎莉娅、科拉多、抱着孩子的尼娜,她女儿身上披着一条纱巾。他们刚离开玩具店,走得很快。罗莎莉娅一只手抓着新买的娃娃的腰,像拎着一个包袱,那个娃娃看起来像真的一样。他们没有看到我,或假装没有看到我,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尼娜,希望她转过身来。
阳光透过云朵间的天蓝色缝隙照射下来,我走到车旁,发动汽车向海边驶去。我脑中闪过各种面孔、动作,出现又消失,悄无声息,无法捕捉。我用两根手指摸了一下胸口,想缓解过快的心跳,就像这样也能减慢汽车的速度。我觉得车速很快,但其实不到六十码,痛苦来袭的速度很快,你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怎么向前逼近。我想起那时我们在海滩上,有我前夫詹尼、他同事马泰奥,以及马泰奥的妻子露西拉——一个很有文化的女人。我记不得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只记得她时常让我和两个女儿的关系陷入困境。通常她很友好、善解人意,不会指责我,也不阴险。但她会不由自主地诱惑我的女儿,让她们只喜欢她,想向自己表明,她拥有一颗天真纯洁的心,如她所说,可以和两个孩子心心相印。
电影《暗处的女儿》剧照
她和罗莎莉娅一样,在这些事中,文化和阶层差异并不重要。有时马泰奥和露西拉来我们家做客,有时我们去郊游,有时会一起去度假,比如夏天去海边。我总是很烦躁,不快乐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两个男人谈论工作、足球或其他东西,露西拉从不和我聊天,她对我不感兴趣,但她会和我两个女儿玩。为了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还会专门想出一些游戏和她们一起玩,假装和她们一样大。
我发现,她使出浑身解数,一门心思想征服我的两个女儿。只有当她们完全被迷住了,不仅渴望和她度过一两个小时,而且想永远跟她在一起时,她才会罢休。她嗲声嗲气,模仿小孩子的声音,这让我很厌烦。我教育女儿不要嗲声嗲气,不要矫揉造作。露西拉表情丰富,说话时声音娇滴滴的,故意像小孩子那样。她表现得很娇媚,带得我两个女儿和她一样,一开始是说话方式的倒退,逐渐延伸到行为举止。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帮她们养成独立自主的习惯,这对我来说非常必要,可以帮我腾出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但露西拉一来,这些习惯几分钟内就被打破了。她一出现,马上扮演起善解人意的母亲,充满想象力,总是愉快、热情:真是个好母亲。真是该死!我开车时没有避开路上的积水,有时故意冲过去,溅起两道高高的水花。
那时的愤怒又在我胸中燃起。我心想,当一两个小时的好母亲,这可真容易啊。只是路过、度假、参观, 取悦两个女孩,真是轻松愉悦。露西拉从没想过,之后会发生什么,她打破我定的规矩,破坏掉属于我的领地,她会回自己家里,照顾她丈夫,投入工作,追求成功。此外她还经常用一种表面上很谦虚的口吻,炫耀她的成就。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一直做牛做马,却成了坏妈妈。我得整理凌乱的房间,规范女儿的行为举止。她们无法忍受那些规矩,总是说,露西拉阿姨说过、露西拉阿姨让我们这样做。该死的女人,该死的女人!
我偶尔也能体会到一丝报复的快感,但这种时候很少,也很短暂。比如,有时露西拉来得不是时候,两个小姐妹正沉迷于自己的游戏。她们太专注了,把露西拉阿姨的游戏推到后面,要是强行让她们玩儿,她们会很厌烦。露西拉强颜欢笑,心里很苦涩。我觉得她很受伤,就像真的是受到我女儿排挤的伙伴。我得承认,我有些幸灾乐祸,但我不懂怎么利用这一点,不知道怎么利用优势。我马上就心软了,或许我在暗暗担心,她对两个女儿的情感会变淡,这不是我希望的。因此,我迟早都会说出类似这些话,像是在为她们开脱:她俩习惯于自己玩,或许有点太自得其乐了。露西拉会打起精神,表示赞同,说起我女儿的坏话来,指出她们的缺点和问题。她说,比安卡太自私,玛尔塔太脆弱,一个缺乏想象,一个又太爱幻想。老大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点危险;老二被宠坏了,事儿特别多。我听她这样说,我对她的小小报复现在都翻转过来了。我觉得,两个女儿拒绝了她,露西拉现在要踩踏我,就像我是她们的同谋。我又痛苦起来。
电影《暗处的女儿》剧照
那段时间,她给我带来了很大伤害。不论是她和我两个女儿开心地游戏时,还是被她们排挤后生气时,她都让我觉得: 我错了,太自我了,不适合做母亲。该死的女人,该死的女人,该死的女人。那次在海滩上,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失败的母亲。那是七月的一个上午,露西拉单和比安卡玩,疏远了玛尔塔。或许她不想和玛尔塔一起玩,是因为她太小了,或者觉得 她太笨了,玛尔塔让她没有成就感,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敢肯定,她一定对玛尔塔说了什么,孩子哭了起来,这让我很受伤害。她任凭玛尔塔在詹尼和马泰奥的太阳伞下啜泣着,而他们俩聊得火热,根本就不管孩子。我拿起浴巾,在离海边不远处摊开,气急败坏地躺下晒太阳。玛尔塔朝我走了过来,她只有两岁半,或三岁。她摇摇摆摆地小跑过来,想和我玩,她身上全是沙子,一下子趴在我肚子上。我讨厌身上粘上沙子,也讨厌弄脏我的东西。我对着丈夫大喊:“快来把孩子带走。”他跑了过来,看到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害怕我大吵大闹。他能感受到,我控制不住了,有段时间,我不在乎人们对我的看法,不分公共和私人场合,都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像演戏一样表现我的愤怒。“把她带走,”我对詹尼大喊,“我再也受不了她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生玛尔塔的气,可怜的小家伙,如果露西拉对她不好,我本应该保护她。但我好像听信了那个女人对孩子的指责,这让我很生气。但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我觉得玛尔塔真的很笨,总是在哼唧,我再也受不了了。
詹尼把玛尔塔抱在怀里,他看了我一眼,意思是“冷静点”。我气愤地转过身跳入水中,想洗掉沙子,摆脱炎热。我回到岸边时,看到詹尼正和露西拉一起陪着比安卡、玛尔塔玩 耍,詹尼在笑,马泰奥也走了过去。露西拉改变了主意,她决定和玛尔塔一起玩了,她想告诉我,她也可以这样做。
电影《暗处的女儿》剧照
我看到玛尔塔在笑,虽然还在抽搭着鼻子,但她真的很开心。一下子,两个孩子又被她俘获了,我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想要破坏眼前的一切。我不经意间摸了摸耳朵,发现一只耳环不见了, 那不值什么钱,虽然我很喜欢,丢了也没关系。我一下子很激动,对着丈夫大喊:“我丢了一只耳环。”看了看浴巾,也没找到,我喊得更大声了:“我的耳环丢了。”我怒气冲冲地打断他们的游戏,对玛尔塔说:“看到了吗?你让我丢了只耳环。”我带着仇恨的语气对她说这些,好像她得承担严重的责任,这对于我的生活特别重要。我又往回走,手脚并用,刨开沙子寻找。我丈夫走了过来,还有马泰奥,也找了起来。只有露西拉继续和两个女孩玩游戏,对我的失态不理不睬,也让我两个女儿置身事外。
回家后,当着比安卡和玛尔塔的面,我对丈夫大发脾气,说我不想再见到露西拉那个烂人,再也不想见到她。我丈夫为了息事宁人,就答应了我。我离开詹尼后,他和露西拉有过一段关系,或许希望她能离开丈夫,照顾我的两个女儿,但这两件事她都没去做。她爱詹尼,这千真万确,但她已经结婚了,后来她也不再关注比安卡和玛尔塔。我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和她丈夫一起生活,或者他们分开了。她是不是再婚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养自己的孩子,我一无所知。那时我们还年轻,不知道后来她变成什么样了,她在想什么、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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