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她的城与她楼下的那个咖啡馆

序

在上海，有两个名字是一定绕不过去的，一个是邬达克，一个是张爱玲。

海派建筑之父邬达克，为上海设计了124座经典建筑，其中有65幢被认定为历史保护建筑。

贝聿铭说：“邬达克的建筑过去是，现在是，并将永远是上海城市轮廓的一抹亮色。”

《城的更》追寻大师的脚步，考察了由他设计的国际饭店、大光明电影院、武康大楼、绿房子、爱神花园、长江剧场与孙科别墅等，也探访过邬达克的自宅。这座颇具英国乡村风的建筑，承载了他与家人6年多的欢声笑语，后来成为了邬达克纪念馆。

2024年2月4日，邬达克纪念馆宣布闭馆，上海人民冒雨排队，自发赶来与这位从来没有被上海忘记的朋友，做一次正式的告别。

2022年底，拍于邬达克纪念馆

邬达克的建筑和张爱玲的小说一样，都有着“融贯中西”的鲜明风格，与上海“中西合璧，华洋交融”的城市精神无比契合，即使放在当下也依旧流行。

“现代的电影院本是玻璃，丝绒，仿云石的伟大结构。这一家，一进门地下是淡乳黄的；这地方整个的像一支黄色玻璃杯放大了千万倍，特别有那样一种光闪闪的幻丽洁净。”

——张爱玲《多少恨》

在上海生活的时期，张爱玲常常光顾邬达克设计的大光明影院，这家由玻璃、丝绒、仿云石构成的电影院，是她心目中的电影王宫。

风采依旧的大光明电影院和国际饭店

张爱玲偏爱小市民的生活，爱喝咖啡、爱吃面包、爱电影、爱阅读，对时间和消费有着精致的追求。

坐落于静安寺路（现在的南京西路）平安电影院内的飞达咖啡馆，张爱玲幼年时她父亲曾经常带她光顾此地（图片拍于上海电影博物馆）

她曾说过一句话，大意如此：中国人的信仰，是沉迷于物质的细节，对世俗生活的虔诚，以此去拯救人生。

这样超前的观点，如今看来，依然很上海。

这是因为和邬达克一样，张爱玲是真正懂得上海这座城市的。

01

张爱玲 她的城

人生第一站

麦根路别墅

1920年9月30日，张爱玲出生在曾外祖父李鸿章位于麦根路（今康定东路87号）的别墅里。张爱玲在这栋维多利亚红砖的三层石库门洋房里度过了18年，经历了父母离婚、父亲再婚、被软禁半年的青春伤痕，对这栋密不透气的豪宅留下了阴森幽暗、“如被囚禁的黑房”的印象。

“房屋里有我们家的太多的回忆，像重重叠叠复印的照片，整个的空气有点模糊。有太阳的地方使人瞌睡，阴暗的地方有古墓的清凉。” 在散文《私语》中，张爱玲这样写道。

苏州河边蝴蝶湾的麦根路别墅，如今是石门二路社区文化中心

最理想的避世

常德公寓

18岁终于逃离，在上海搬家七八次，都离不开闹市中的公寓。她说：“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因为公寓的气质是清傲的、隔绝的，世事沧桑不留痕迹。直到1952年离开上海去香港，1955年去美国定居，她都对私密感超强、隔壁老死不相往来又听得见楼下市井喧嚣的公寓青睐有加。

《公寓生活记趣》中有个著名的段落：“我喜欢听市声。比我较有诗意的人在枕上听松涛听海啸，我是非得听见电车响才睡得着觉的。”

静安区常德路195号的常德公寓，建于1936年，原名爱丁顿公寓，位于车水马龙的南京西路、常德路路口。

从1939年到1947年，张爱玲先后居住在常德公寓51室和65室，在此创作了《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封锁》、《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创世纪》、《金锁记》、《流言》等脍炙人口的作品，开启了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成为海派文学圣手。

矗立在静安嘉里中心和芮欧百货对面的常德公寓，是一座女性化的公寓楼，外立面是少见的象牙粉色，夹嵌着咖啡色的线条，像女人们常用的胭脂粉底，又像极了女士们爱吃的巧克力千层。

可以说，常德公寓是张爱玲人生最华彩的篇章，见证了她“出名要趁早”的传奇人生。

《色戒》女特务的家

万宜坊

《城的更》在之前曾写过“海上轶事”系列的《色戒》，这部张爱玲从1950年开始创作，修改长达30年，直到1978年才集结成《惘然记》出版的名作中，王佳芝的原型——中统女特工郑苹如就生活在重庆南路，与思南公馆一街之隔的万宜坊。

延续了张爱玲一贯清冷苍凉的笔触，她对王佳芝并无多少怜悯之心，因为对于通透世情的她而言：“本来，一个女人上了男人的当，就该死。”而李安对于王佳芝则要温情的多，用李安的话说：“色是感性，戒是理性。”

02

张爱玲宇宙之电影篇

张爱玲的魅力，不仅可以从她卓绝犀利的文字中感受，在电影的世界里一样能体验到。

从梁朝伟、黎明、赵文瑄、彭于晏到汤唯、俞飞鸿、吴倩莲、叶玉卿，参演张爱玲的电影是有“门槛”的，非顶流的俊男美女领衔不可。

张爱玲的魅力无法抵抗，不光我们凡人爱她，就连大美女林青霞和大才女三毛也是她的忠粉。

“虽然之前大家都说我演的是张爱玲，我也没去证实，那时候我没接触过张爱玲的书。看完《小团圆》我再拿出《滚滚红尘》DVD仔细看一遍，发现剧情其实并没有完全复制张爱玲和胡兰成的故事……我倒真希望我演的是张爱玲，就算沾到一点边也够我沾沾自喜的了，尤其是现在自己也喜欢写写文章。”

上述文字摘录于林青霞2020年的作品《镜前镜后》，让林大美人与有荣焉的就是这部由三毛原著剧本改编，由她领衔主演的电影《滚滚红尘》。

1990年的林青霞（36岁）与张曼玉（26岁），这是什么样的神仙颜值

虽然容貌与气质不同，但大才女与大美女的神韵却是同步的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似乎女人一旦付出了真情，那代价必定是之后的她无法承受的。在《色戒》中，易先生一枚粉红的鸽子蛋让王佳芝在最后关头鬼使神差地说出来“快跑”两个字。也许是女人天生就很难抗拒钻石的光辉，也许是那一刹那易先生眼底涌动的柔情，王佳芝忘却了她的初衷，结果却是因她才得以逃生的爱人亲手把她送上了绝路。

剧情落幕，而爱恨入土。

如果说王佳芝是鬼使神差，那葛薇龙简直就是飞蛾扑火，鬼迷心窍。

《第一炉香》中，女学生葛薇龙狂热的爱着乔琪，她浓烈而炙热的情感令到以人渣自居的乔琪都感到歉疚，觉得自己玩弄这样一个女人属实卑劣不堪，薇龙却让他无须愧疚，她说道：“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赌徒是买定离手，愿赌服输，葛薇龙是明知必输却身入情狱。

撰写过《张爱玲的文学史意义》的香港学者许子东、著名编剧阿城与诗人北岛之间曾有过一段非常有趣的对话。

北岛问道：你们这么喜欢张爱玲，她把人性写得这么恶，有什么意义呢？

当时，阿城是这样回答的：有啊，写尽了人性之恶，再回头，便是一步一光明。

城的更观点：文学与电影，共同构成了令人着迷的张爱玲宇宙。

03 

楼下的咖啡馆与女作家的千丝万缕

咖啡与书香

浸润上海的精致生活

常德公寓的一楼，开着一家很容易路过就错过的咖啡厅，甚至，它在常德路上的门是不对外开的。

有一次匆匆赶路，已经走过了橱窗的区域，突然感觉身边的风有点不同，微微一瞥，发现了一个院子：幽长，安静。

尽头，是张爱玲玫瑰红色的剪影画。

——初见这家咖啡馆，甚至没有注意到它的名字。

院子的大铁门开着半扇，试探着走进院子，在墙上看到了《她的城》。记录了在上海与张爱玲有关的7个人生驿站，以及小说中的人物手绘。

靠里的柱子上，低调地挂着一个铜牌（常德公寓 原名爱丁顿公寓 Edding Ton House），暖色的灯光从玻璃门内透出来：千彩书坊咖啡。

在魔都，如果一家店的招牌上写了“咖啡”二字，那么你就可以放心地走进去，因为它永远是开放、友好且消费有限的。

与其说这是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风，还不如说这是满满的张爱玲风。

墙上，是张爱玲姿态优美的各种画像，半身、全身，油画、水彩，有的似蔷薇般浓墨重彩，有的如夹竹桃般清冷文艺。

书架上，是张爱玲有关的文学作品、跟张爱玲同样的才女，如三毛、萧红、林徽因等等的作品。

一张张深咖色小方桌和黑色皮椅，墙角的留声机，书架，让这个空间充满随意摆置的灵动和精致的复古。

镶嵌金色玫瑰的吊灯，玻璃碗中的白玫瑰，印着红玫瑰的挂钟，肉粉色的玫瑰壁纸。

端上来的咖啡杯，高高低低，是红玫瑰。

糖果盒，是蓝玫瑰。

张爱玲书单主题的咖啡和茶饮——倾城之恋，红玫瑰拿铁，海上花，她的城……

一切都很张爱玲。

甜品的圆盘上印着一句话：噢，你也在这里吗？

彩蛋1

张爱玲金句

每次想起在茫茫人海中，我们可能错过认识的机会——太危险了。命运的安排多好！

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视为天才，除了发挥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目标。

人总是在接近幸福时倍感幸福，在幸福进行时却患得患失。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的还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能够爱一个人爱到问他拿零用钱的程度，都是严格的考验。

女人不要成为别人的附属品，要学会独立，独立到谁也翻腾不了你的人生，活成自己的女王。

如果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还指望谁来喜欢你！所以做人得从自恋开始！

所有的女人，终有栖息之地，不是他人，唯有自己。

张爱玲说；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短的是生命，长的是磨难。

一个人 ，如果没空 ，那是因为不想有空；一个人 ，如果走不开，那是因为不想走开。

爱上一个人，心会一直低，低到泥土里，在土里开出花来，如此卑微却又如此欣喜。

有些东西，并不是越浓越好，要恰到好处。深深的话我们浅浅地说，长长的路我们慢慢地走。没必要着急，想得太多会毁了你。若是注定发生的事，它一定会发生，在合适的时机，和对的人一起，因一个最恰当的理由。

人类是奇异的动物；即使是最隐秘最真挚的感情里，有时候也会夹杂著一些势利的成分。

没有几个女人是因为灵魂之美而被爱上的。你不要指望男人会因为你的心灵美而爱上你，发现心灵美是需要时间的。

笑，全世界与你同笑；哭，你便独自哭。

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我要比林语堂还出风头，我要穿最别致的衣服，周游世界，在上海自己有房子，过一种干脆利落的生活。

上海女人散发的味道是兰花和百合，混着一些晚香玉，不同的时段由不同的香调组成，好比一瓶好的香水，不同的时间地点，洒在不同的人身上，闻起来是不一样的。

我爱深夜，寂静的夜，我能听见两个自己的对话，原来我并不孤独！

彩蛋2

张爱玲电影

由张爱玲原著小说改编以及张爱玲担任编剧的豆瓣高分电影：其中两部的男一号是梁朝伟，一部张国荣，一部黎明，一部赵文瑄。所以，真的像主编所言，非顶流帅哥不足以担任男一。

1、色戒（2007）

2、侬本多情（1984）：主演哥哥张国荣，剧情参考《第一炉香》

3、太太万岁（1947）

4、海上花（1998）

5、半生缘（1997）

6、红玫瑰白玫瑰（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