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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后座的童年：单亲妈妈带着女儿看完武汉900个日出

2018-12-12 09:1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第一任失败的婚姻，她失去两个女儿。第二段婚姻再次触礁，她不想遗憾重演，于是做了一个所有人无法理解的决定：带孩子开出租车。小小的车厢，变成了母女二人的整个世界。(04:59)

Figure x 生活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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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李少云出生在武汉市蔡甸区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务农为生，家里4个孩子，李少云排行老二，有1个哥哥2个妹妹，大妹妹在20岁时不幸车祸去世。

李少云说自己的童年很「造业」（方言，可怜的意思），别人都上学去了，十岁不到的她还在地里插秧放牛，帮忙干农活。小学读完后，她就开始跟着熟人在村里的小作坊干活，挣的钱都给家里。

18岁时，李少云在镇上的一家纺织厂干活。在那里，她邂逅了第一任丈夫。两人是姐弟恋，对方长相帅气，很会追女孩。李少云一开始不愿意，对方却很坚持：「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阻止我喜欢你」。他还在李少云左手臂上纹下了「云」字。年少的浪漫，在多年后却成为她竭力想要抹去的痕迹。

一年后，两人结婚，次年，李少云生下大女儿，七年后生下小女儿。两人一起打拼，生活慢慢变好。结婚的第10年，婚姻却出现危机，李少云一度绝望到割腕自杀，却还是活了过来。

2006年，李少云结束第一段婚姻。由于不想让两个女儿分开，所以两个女儿跟着前夫生活，李少云则孤身到了深圳，进入一家台资企业做销售。漂泊在外的日子，她经常会想家，想女儿。

回归单身后，李少云也遇到过不少追求者，但前一段婚姻的失败让她缺乏安全感，「不想走回头路」。直至2013年7月，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位武汉黄陂的男子。对方也离过婚，带着3个孩子。李少云看中了他的勤快、能吃苦，心想「都是离过婚的，以后肯定会好好过日子」。

「年复一年，总是一个人，我也觉得孤独。」李少云说，漂泊多年，她渴望有个家安定下来，「我也想过年时可以回家，不再被人说闲话。」二女儿提出想跟她一起生活，男方也同意了。于是2013年年底，两人结婚。婚后，男方反悔不让李少云把二女儿接过来，两人为此争吵不断。

2014年8月，女儿依依出生。对方见生的是女儿，想将孩子送人。同年的7月，李少云父亲因病去世，这让她备受打击：「我爸不在，我就没有家了。但我想给依依一个家，所以我不会抛弃她。」

于是，在2015年春节前夕，李少云带着5个月大的依依离开家来到汉阳，在妹妹家附近租了个房，那是武汉汉阳翠微路车站社区内一间10余平米的出租房。房租一个月700元，身无分文的她，向亲戚朋友借了2000元才勉强支付了房租。

面对刚刚出生就离开爸爸的依依，李少云特别疼惜，但她也明白，单亲家庭的孩子很容易有情感上的创伤。所以在依依小时候，李少云就会强迫依依和她说话，学会向妈妈打开自己的心扉，李少云只要下班一有空，就一定会陪着依依玩，陪她说话。

为了谋生，李少云重操旧业，开起了挑土司机（方言，暂时代替别人做事的意思）。为了方便照顾依依，她最开始上的是「花班」，两天白班三天夜班。与她交替上班的女司机每次上夜班时，开到晚上12点就提前交车，电话问她要不要起来开。李少云立马弹起来，「我开」，一直上到第二天下午5点。

2015年3月8日，李少云清楚地记得，开车第一天她赚了200块钱，立马跑去给孩子买了一罐奶粉，「感觉特别开心」。

那时候，李少云的母亲也曾帮她带过孩子，但两人「合不来」，再加上母亲70多岁了，身体不好，断断续续带了一年就走了。

住在附近的小妹妹夫也会帮忙照看孩子。妹夫刘浩说，依依小时候也在他家睡过，但自家女儿有些调皮，有时说话比较难听，李少云很敏感，「有时候过多的帮助，她会觉得是施舍」。

2016年开始，李少云固定开起了夜班出租，「晚上人要少些，车也少些，交的租金也少，而且好带孩子，白天带着孩子的话，别人一看，不会听你多解释，马上就换车。」

每天下午5点出门，6点多到达武汉天河机场，排上三四个小时的队，才等来第一位乘客。一晚上跑两三趟机场，直到次日凌晨5点交班回家，白天则在补觉中度过，直到下午5点继续开车上班。这是李少云和依依那时候的日常作息。

2017年8月15日晚7点半，开了近三年出租的李少云，第一次出事故——一位40多岁的男子骑着电动车逆向冲上机动车道，朝她的车撞过来。男子头部和腰部受伤，她和女儿平安无事。8月18日，交警判定男子负事故主责，她负次责。

雇她的出租车老板委婉地告诉她，把孩子安顿好后再上车，不再允许她带着女儿开出租车。

没有工作的日子，她焦灼不已，四处托朋友联系车，「实在不行，我就去附近的超市做，一个月大概3000多元，除去五险一金剩下也就2000元左右。先做着吧，总不能一直在家等着。」

武汉市个体出租车协会联系上她，表示愿意为她提供一辆出租车，李少云没有考虑清楚便与对方签了协议。同行好友袁师傅得知后，帮她分析合同中的内容，认为每月5500元的租金，开起来压力会很大。再加上筹不齐4万元押金，李少云想要放弃。而车主却不同意，坚持要她赔偿损失。

沟通数日无果后，李少云的心直往下沉，她给袁师傅发消息「明天早上长江大桥见他们」。袁师傅赶紧劝她，帮她与车主和协会沟通。后来三方和解，以李少云赔车主3000元损失费了事。

所幸，依依上幼儿园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原来在7月份报道之后，洪山区一家幼儿园的许院长得知了李少云的情况，当即表示愿意为依依提供入学机会，免三年学费。当时李少云觉得这样就欠下太大的人情，心里有所顾虑。

在8月份出了事故之后，走投无路的李少云在许院长的坚持下，将依依送到了幼儿园。9月11日，依依终于上了幼儿园。李少云把她送到学校后离开，依依抱着她大哭不止，「她从来没跟我分开这么久。」

幼儿园离家较远，又没有校车接送，李少云开始了每天接送孩子的生活，在事故之后的半年里，她基本没再开过车，偶尔她会帮车队的朋友代个班，顶替一两天。别的工作李少云也找过。超市兼职、家装公司、食堂后勤……大部分工作没法下午四点就下班，跟孩子的上学时间难以兼顾。李少云决定趁着去年下半年的空档在家照顾好孩子，等她适应上幼儿园了，再继续开车。

经过了停开的半年，李少云重新开起了夜班出租，依依也在幼儿园里适应得很好。李少云说，依依现在上学特别积极，老师和小朋友们都对她特别好，依依回来的时候会和李少云说很多有趣的事。依依还说以后想要当一个医生，因为可以帮助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