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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狄奥多西城墙、金角湾:君士坦丁堡何以屹立千年
东罗马帝国的战略地理位置不如西罗马帝国优越。但是,有一个巨大的例外,它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的地理位置极其有利,而这座城市本身就建在一个海角上,该海角位于三面是海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地区,这是非常具有防御能力的。
不过,由于没有天然屏障保护它的向陆地区,因此君士坦丁堡的防御需要坚固的城墙,而城墙则需要大范围建造。君士坦丁堡也不像罗马城那样,附近有一条河流或有大量泉水来提供日常用水,所以水渠必须要通过复杂地带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而它们的能力却常常不足。在被围攻期间,一旦水渠被切断,只有水池来提供有限供水;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就像717年那样,因准确预判了马斯拉马·本·阿卜杜勒-马利克(Maslama bin Abdul-Malik)的圣战军对君士坦丁堡罕见的、长时间的围攻,城中的人被部分疏散了。但很明显,这一缺陷并不是致命的,因为君士坦丁堡照样实现了繁荣和发展,即使它从来没有像罗马城宏伟的水渠那样,每天有100万立方米的供水量——基督教徒不喜沐浴肯定也有助于城内减少对水的需求。至于城中的蓄水池,它们可以容纳大量的水——在6世纪时,仅三个蓄水池就可以容纳100万立方米的水。据了解,城中几乎有100个公共和私有的开放式或有盖的水箱,包括查士丁尼建造的壮观的地下蓄水池,而地下水宫殿(Yerebatan Sarayi)也已经成为当地的一个主要旅游景点。任何蓄水池都不能抵御罕见的、长时间的围困,但围攻者也需要特殊的后勤保障以供应需求,事实上,马斯拉马的手下最终都饿死了。
对其余的人来说,君士坦丁堡的后勤工作是非常出色的。到430年,城中人口已达到250000,对于执政当局来说,像最初君士坦丁治理城市那样每天定量供应80000份免费食物给城中居民并无困难。君士坦丁堡的港口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入口处,通过海运,可以分别从爱琴海和地中海一边,以及从黑海一边获得补给。在欧洲和亚洲的交汇点,君士坦丁堡的一边是色雷斯的腹地,另一边则是位于安纳托利亚西部边缘的普罗庞提斯(Propontis,马尔马拉海)的富饶海岸。博斯普鲁斯海峡最窄处只有700米,位于坎迪利(Kandilli)和阿西扬(Asiyan)之间,距离色雷斯海岸大约8英里的地方,不过,直到现代桥梁建成,人们才能更容易地通过安纳托利亚的悬崖,跨过低洼海岸到达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西面入口,而在那里,毗连的克里索多斯和卡尔西登与君士坦丁堡在仅隔一英里的水域两边隔海相望。狭窄的海峡也为君士坦丁堡提供了另一项馈赠——可以季节性地捕获大量金枪鱼,和跟随马鲛鱼在黑海迁徙、洄游的深海鱼类;以及其他当地的鱼类,包括充足的鲟鱼,这使得鱼子酱成为当地的一种常见食物,这使君士坦丁堡与罗马相比,其渔业资源丰富而且非常便宜。
为了使城中居民在围困中饿死,敌人不得不控制住色雷斯,切断陆地上通往君士坦丁堡的牲畜和粮食供应,这种策略阿瓦尔人用过好几次,更持久的一次是在奥斯曼帝国占领君士坦丁堡之前,由布勒加尔人围攻该城时所使用的。但想从欧洲腹地孤立这座城市是不可能的,除非安纳托利亚海岸也被控制,因为食物和牲畜都能借助单人划艇那样小的船只经由此处输送至君士坦丁堡。在626年,当阿瓦尔人和他们的斯拉夫臣民占据了色雷斯的时候,马尔马拉海朝向亚洲一侧的海岸控制权曾短暂落入波斯人手中,在674-678年阿拉伯远征军和717年最猛烈的一波阿拉伯攻势后,色雷斯的大部分土地被相继占领,但直到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帝国最后征服之前,它只是被来自安纳托利亚一侧不时地入侵所威胁,而从未被彻底占领。即使色雷斯和朝向亚洲部分的海岸都在敌人手中,就像626年遭遇的情况那样,即如果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交通被切断,君士坦丁堡至少仍然可以从爱琴海一侧得到补给。
这一切都意味着君士坦丁堡不可能像此前的69古代城池那样,在最猛烈的围攻中向敌人屈服投降,而是缩小为一个小城邦,但足以幸存。1261年,君士坦丁堡复辟,但那时它不过是一个希腊王国的首都,两个腹地只能通过陆地力量维系。
11世纪晚期军事崩溃之前的大多数时候,君士坦丁堡都是一个掌控着爱琴海和地中海,并在黑海遥远的另一端也有着相当影响力的帝国首都。因此,拜占庭战略中的海事部分是最重要的,在这方面,它的自然地理优势对其产生了有利影响,这确实是君士坦丁堡的独特优势,个中原因既明显又隐晦。
“魔鬼水流”金角湾
其中明显的有利条件包括金角湾(Halic),它是一个狭窄的水湾,大约4英里长,北岸的尖峰和君士坦丁堡的丘陵可为其避风。这是古代最美丽的自然港口,因为它终日风平浪静,而且入口没有滩涂,使得无向导的船只也可以在此航行。它最窄处只有240米,从利奥三世(Leo Ⅲ,717-741年在位)统治时开始,在金角湾更宽的入口处,敌人的船只可以被一根漂浮在多个木桶上的铁链阻挡在外,木桶的一头固定在君士坦丁堡一侧的尤金塔(Tower of Eugenius)上,而另一头则拴在远处的大塔(Megalos Pyrgos)也就是现在的加拉塔(Galata)上,塔上装有升高齿轮。
在金角湾的海岸上,有登陆平台、码头、船台、船坞,还有供拜占庭海军、商船和当地渡船使用的滑道。并且,马尔马拉海的海岸也避开了北方的疾风,沿着海岸建造的几个港口,使人们能够更直接地进入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包括位于海角边缘布科利昂宫殿(Bucoleon)的登陆平台,皇宫和圣索菲亚大教堂(圣智慧教堂)坐落在海角尽头,它们至今仍然矗立。
“魔鬼水流”是这座城市不太明显的水文特征。黑海从其较大河流中吸纳的水要比地中海从它稀少的河流中吸纳的水多得多;然而,博斯普鲁斯海峡中的水流强度大不相同,水流速度最大可以达到4米每秒,或8海里每小时,而4海里每小时是最常见的水流速度。单单这一点就使任何古代舰队都很难或根本不可能直接登上突出并延伸至70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卫城海岸。
此外,由于黑海吸纳河水流量大,其盐度又比地中海低,在渗透压的作用下,博斯普鲁斯海峡下面产生了一个地下水流。这两股水流的相互作用,加之从北方吹来并经过博斯普鲁斯海峡的风,导致这一地区形成了大量的湍流,从而给君士坦丁堡当地的职业水手带来了很大的优势。这是外国舰队攻击君士坦丁堡往往失败的一个因素。
帝国海军
在拜占庭海军能够控制的范围内,还拥有相当优秀的海军基地——尽管它们经历了衰落和复兴的周期——它们可以保护君士坦丁堡,不仅可以阻拦敌军舰队,防止敌人登陆,还可以从帝国的任何地方召唤增援,包括军舰和运输舰,以及被征召的商船。确实如此——在公元610年,赫拉克勒斯(Herakleios)与他的追随者从迦太基来到这里,并宣称他是帝国的君主。这也是该城在长达800多年的战争中从未被征服的另一个原因,直到1204年,内部的分裂势力才摧毁了它的抵抗。
君士坦丁堡也是拜占庭军队最庞大的军事基地,城内有骑兵和步兵常备部队,还有制造盔甲、武器、制服和鞋类的工场,以及帝国的繁殖马厩。因此,拜占庭海军更多是从君士坦丁堡被派往帝国活跃的前线作战,而不是被带到首都来增援城市要塞。
关于拜占庭海军历史的资料非常贫乏。人们并不了解它招募水手和组织海军陆战队的方式,也不了解几个世纪以来它的船舶设计,舰队的管理、战术,以及它的武器,包括“希腊火”,它确实很有用,但却名不副实,正如我们将在第十三章中探讨的那样。不过,即使是关于拜占庭海军行动和远征的碎片化信息,也足以说明所有问题了——君士坦丁堡作为政治中心和海军基地,当其处于良好状态时,如大多数时候那样,它能在最强的海军攻击中保持自身安全——正如在717年,阿拉伯军队动员了地中海东部所有海港的所有船只,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填满了军舰和运输舰。
让这座城市如此安全的原因是,在所有的天气条件下,金角湾都是风平浪静的,这令拜占庭海军的军舰和其他运输船只都相当安全,而与此同时,金角湾外部的海洋环境常常是复杂混乱的,这就保证了拜占庭船只具备良好的航海性能,船员也拥有出色的航海技能,同时也使敌方舰队的处境变得困难,特别是如果它们来自更温暖的陆地或更平静的水域。
君士坦丁堡所处的三角形海角缺乏天然屏障来保卫其最宽阔且朝向陆地的一侧;它最平缓的北部边缘高地和雅典卫城的平均海拔高度都不超过50米。因此,此后所有的城市,从公元前7世纪建立的拜占庭希腊城邦开始,都必须沿其底部建立一堵防卫墙。罗马帝国的拜占庭就建立了一堵坚固的墙,在经历公元196年的内战后被塞西米乌斯·塞维鲁(Septimius Severus,193-211年在位)拆毁,但很快就被复原了。
当君士坦丁筹备建立他的“新罗马”时,他开始建造一堵墙,并在更远的地方用高塔加固城墙,从坐落在金角湾的普拉特门(Plateia Gate)到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一端的,后来所谓的圣埃米利亚诺斯大门(Gate of St.Aemilianus),并向外延伸。该城墙的周长颇能显出雄心大志,圈出了一个比赛维鲁城墙(Severanwall)所圈面积大五倍的地区,但它的野心还不够大,在狄奥多西二世的漫长统治开始之后,这座城堡的范围已经从君士坦丁的原有城墙延伸到了郊外被称为“Exokionion”的地区,暴露于侵略者面前。
408年,一场地震破坏了君士坦丁堡的部分墙体,因此拜占庭重新开始建造城墙并将其延长了约1.5千米,最终建成了狄奥多西城墙(Theodosianon Teichos),该城墙从博斯普鲁斯海岸向靠近金角湾的布拉察那宫(Blachernae)郊区方向延伸了约5.5公里(3.5英里),那里现在是埃文萨里(Ayvansaray)和巴拉特(Balat)地区。从一开始,它就不仅仅是一堵墙,而且是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由三面墙组成,其中两面墙各建有96个塔楼以加固防御,还有一条道路和一条护城河——屏障间相互作用,形成强大的防御组合。
城墙由石头和砖块交替组合建造,这一砌墙技术有一定审美价值,但更可能是为了提高其抗震能力。主墙即“Mega Teichos”(大长城),其厚度为5米,高12米。它的96座塔楼每座相距55米,是复合反射弓致命射程的一半。高度从18米到20米不等,每座塔楼都有一个排列着垛口和城齿的城垛平台,这样一来,士兵就可以通过垛口来操作火炮和抽插杆,而中间的城齿则为城墙守卫者提供了保护。在每座塔楼中,都有一个带有箭头大小空隙、经墙上的走道可以直接进入的上屋,它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相比被弹射器和箭矢不断攻击的顶部作战平台,它更具“保障力”。城墙底部还有一个小房间用来储存物料。
在大长城前方大约15米到20米的地方有一个外墙(Exo Teichos或Proteichisma),它的厚度有2米,高度有8.5米,其中还配备带有城垛的走道。外墙上也建有96座塔楼,这些塔楼都与大长城塔楼之间的中点相呼应。这些更小的塔楼也都配备一个带有城垛的天台作战区域。
护城河(souda)在距离外墙约15米的地方,宽20米,深10米。从外墙到护城河之间长15米的狭窄地带都是斜坡,一条铺设的通道贯穿了整个地带,因此侦察巡逻队可以在上面日夜安全地行动,从外墙进行守卫。在通道旁边,护城河的边缘,有一堵高1.5米的有雉堞的战斗墙,用于掩护在飞弹攻击下的侦察巡逻队,狙击敌方的侦察员与小规模战斗人员,但它不会在大型的围攻战中派上用场,因为那时外墙和大长城区域将配齐武装力量。除了小后门和5个军用大门在攻城期间很容易被围困之外,有5个供公共运输的大门向横跨护城河的桥梁开放,其中包括保存完好的“金门”(chryse pyle),它最初是一座位于艾格那提亚大道(Via Egnatia)上的凯旋门,它被并入狄奥多西城墙,构成了君士坦丁堡的正式入口;它的每一侧都增设了塔楼,这些塔楼上装饰着青铜象和有翅膀的胜利女神。
布拉察那宫郊区最初并未被狄奥多西城墙圈围起来,狄奥多西城墙在离金角湾约400米的地方终止了。在公元626-627年阿瓦尔人-波斯人围城的时候,也就是赫拉克勒斯统治时期,一堵半圆凸出的单面墙被建造起来,围住了布拉察那宫郊区;而到了814年,在利奥六世(Leo Ⅴ)统治时期,外墙也被建造添加上去了,当时君士坦丁堡面临着布勒加尔人的直接威胁;现在我们所看到的错综复杂的拜占庭城墙遗迹是在12世纪曼努艾尔一世(Manuel Ⅰ Komnenos)统治时期建造的。
“力量倍增器”
与现在的伊斯坦布尔一样,君士坦丁堡经常发生地震,有些敌人偏偏在这些非常时期出现了。公元447年11月6日,就在匈奴人接近君士坦丁堡时,地震摧毁了大部分城墙。根据现存的希腊语和拉丁语文献记载,在一个红色战车竞技俱乐部(上至国王,下至贫民,罗马帝国全国都热衷于战车竞赛,因支持的车队和社会阶层的不同,竞技迷们分为红色、白色、蓝色和绿色四大阵营。——译者注)的帮助下,该市的行政长官基罗斯(Kyros)在60天内修复了这堵“红”墙。大概正是因为他们在447年帮助修复了它,它被称作“红门”(Pyle Regiou,或称Pyle Rousiou),意为“红色之门”,现在的它被称为新梅夫利文门(yeni Mevlevihane kapisi)。基罗斯被誉为“新君士坦丁”。
因此,所谓的狄奥多西城墙不仅仅被描述为一堵墙,它还是一个完整的防御系统。
护城河是敌人将面对的第一个艰难障碍。通常,跨越护城河需要压低其预先制造的位于沟壑上的木桥,但要跨越这20米的长度并不容易;另一种方法是不断地把树枝和束柴捆绑起来填在护城河里,这样一来士兵们就可以穿过临时构成的浅滩到达彼岸,但是,考虑到护城河10米的深度,就需要大量的束柴来填充,即使是这样,也不会有坚固的地表来装配攻城锤、移动的攻击塔,以及摇摆梯,这些有效的攻城机器也无法被运送到城墙下。一般情况下,护城河的外缘和城墙之间的距离是35米,或38码,除了投掷石块或发射炮弹以外,这个距离对其他攻城机器来说都太远了。
此外,护城河的深度使人们很难使用在古代通常被认为是最有效的技术解决这一难题:挖隧道到达城墙,支撑起隧道后,在城墙的地基中布雷,在木制道具上涂上易燃的树脂,然后引燃炸药使墙倒塌。原因是,护城河10米的深度和河床底部柔软的泥浆使这个极深的隧道很容易被水浸没。
由于两堵墙上的塔楼都相距55米,每个外墙塔楼都位于两个主墙塔楼的中间位置,考虑到这两堵墙之间15-20米的距离和10米的高差,可以计算出,任何能够穿越护城河的进攻步兵至少会进入4座塔和2个50米长墙段的致命射程内。这个范围能容纳超过300名弓箭手;如果战士们的技术熟练,体力没有消耗殆尽,且还有大量箭矢供应,那么这支部队就可以抵御住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当然,城墙两边也装备有大炮。我们应该了解,拜占庭人经常在他们的战场上使用火炮,无疑,在防御堡垒方面,特别是在最重要的方面,更是如此。
长城,城墙之间的空间,外墙前方的道路(视情况而定),所有这些设计都使守卫部队从一个城墙作战区域转移部署到另一个区域的速度比敌人在外部的移动袭击速度更快,因为敌人不了解城墙内的路线和捷径。
那些迫使君士坦丁堡建立起狄奥多西城墙的敌人更喜欢从陆路骑马奔袭而不是乘船从海上攻击君士坦丁堡,尽管在3世纪,哥特人就对该地展开过海上袭击。626年,阿瓦尔人与大量的斯拉夫船夫一同到来,从674年起,阿拉伯穆斯林的侵犯者都乘船在黎凡特(Levant)港口登陆。
正如之前我们所指出的,海流和风极大地保护了这座城市,但从第一个君士坦丁王朝起,防波堤就存在了。在狄奥多西二世的领导下,陆地城墙的防御系统得到了海堤的补充,这些海堤在博斯普鲁斯海(或称马尔马拉海)和金角湾海岸都有存在。金角湾海岸防波堤的长度是5600米,从布拉察那的陆地城墙延伸到圣德米特里乌斯(St.Demetrius)角,而博斯普鲁斯海岸的城墙有8460米长,不包括几个港口的内墙。
第一个防波堤就是墙而已,不高。在674-677年和717年阿拉伯人进攻的压力下,海角两边的防波堤得到了修缮、巩固和少许升高,但是直到为了抵御阿拉伯人824年从海上对克里特岛(Crete)发起的侵略,在迈克尔二世(Michael Ⅱ, 820-829年在位)执政时,大幅提升防波堤的大规模工程才正式展开。当时和后来都增添了塔楼,但是1204年威尼斯人在普罗庞提斯登陆时,它们并未展现任何作用。
用现代术语来说,护城河、城墙,以及狄奥多西城墙的塔楼形成的整体是一个非常有效的“力量倍增器”,它们本身毫无用处,但可以极大地增强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守备部队的防御能力。但在大多数情况下,除了公元860年的意外,只有帝国整体陷入严重危机的情况下,君士坦丁堡才会遭受攻击,因为敌人几乎无法到达君士坦丁堡。在那样的情况下,特别是在经历一次重大的战场失利之后,帝国军队不太可能保持良好的状态,也难以大规模地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守备部队。“守墙”(ton teikhon)的专业卫队(一个营左右)是在君士坦丁五世(Constantine Ⅴ,741-755年在位)统治时期建立起来的,但是,要保卫这样一个宏大的防御体系,它所需的人手远远超过一个普通卫队的人数(通常来说一个卫队有1000人到1500人)。
正是在这样的危机和混乱时期,当敌人最有可能到达狄奥多西城墙时,它的“力量倍增器”效应最能体现价值,因为它在守备者数量严重减少时可起到补充作用;在559年、601年、602年和610年,包括蓝色和绿色阵营的战车竞技迷在内的公民团体被动员起来守卫城墙,在559年,甚至是参议员,或者至少是他们的随行人员,都被召集起来。在626年帝国遭遇的最严峻考验中,一边面对着装备精良且难缠的阿瓦尔人以及大量的斯拉夫人的攻击,另一边还有波斯军队驻扎在对面的海岸,赫拉克勒斯派出了足够护卫君士坦丁堡的训练有素的士兵——共约12000人的守卫队。
任何建造优良的防御工事都可能是一种力量倍增器,但1000年来,狄奥多西城墙系统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世界上最有效的防御工事了,它的规模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它本身就具有了战略意义。
海堤也是一项令人惊叹的防御工事成果,对抵御突击者的确也很有用。但是,这座城市的海上安全必然需要依赖于海军力量及其控制海洋的能力,不仅是地中海地区,当然也包括到达君士坦丁堡的各种通道和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入口。内部的分裂导致了帝国1204年的覆灭,但正是由于缺乏有效的海军,这座城市才立刻变得不堪一击。
拜占庭的“马奇诺防线”
我们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由于缺乏战略纵深,东罗马帝国与西罗马帝国相比处于劣势。这就是为什么君士坦丁堡作为一个伟大帝国宏伟首都的同时,也是一个必须寻求自身保护的堡垒,就像近代德国统一时期的巴黎,仅仅因为它离莱茵河太近,便导致1870年被围困,1914年沦陷,1940年又被征服。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法国试图通过建造史上最复杂的线性防御工事——马其诺防线(Maginot Line),来增加巴黎前线有效的战略纵深。马其诺防线在1940年并未被击溃,但在比利时境内被绕过。
拜占庭人从5世纪开始,试图在君士坦丁堡和北方的威胁之间再加上一道防线:长城(Makron Teikhos),也被称为阿纳斯塔西奥斯城墙(Wall of Anastasios),它在马尔马拉海岸延伸了45公里,从距塞姆布里亚(Silivri)6公里处开始,直到黑海海岸,也就是现在的埃弗西克·乌斯凯尔西。这堵墙是以幸运和节俭的阿纳斯塔西奥斯一世(Anastasios Ⅰ,491-518年在位)命名,但也许他只是完成、修复,并且巩固了这座可能要追溯到利奥一世时期建造的城墙。它保存得最好的部分宽3.3米,大约5米高,由护城河、塔楼、加固的大门、堡垒、一个长方形的营地,以及一条可以平稳穿越的跨海内部通道组成,由守卫人员防御的城墙能够在敌人的伏击中得以保全。用令人钦佩的埃文古里斯·斯科拉斯提斯(Evagrius Scholasticus)的话来说,它使君士坦丁堡及其腹地“几乎变成了一个岛屿而不是一个半岛,而对于那些希望从所谓的‘庞图斯’(Pontus,黑海)去博斯普鲁斯(马尔马拉海)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通道,同时还可以监视蛮族……他们大量侵入欧洲”。
这是长城的一大优点,它在狄奥多西城墙外形成了一个65公里的防御范围,为君士坦丁堡的防御提供了战略深度。如果哨兵和巡逻队配备得当,长城可以抵御土匪、小群掠夺者,以及敌人的局部攻击。在更大的范围内,它为军队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基地,让他们在远离首都的地方拦截敌人,而不是让他们直接来到城墙下。
长城最大的缺点是地理位置不佳:为了提供65公里的防御范围,它延伸了45公里长,这需要至少1万驻军,并提供足够数量的哨兵、巡逻队和反应部队。在其中一部查士丁尼大帝所编纂的法律的序言中,有两个相当高级的官员掌管着这堵墙,意味着这是一个庞大的机构。这就解释了在7世纪早期,甚至在此之前,长城被遗弃的原因——它需要太多的军队驻扎。因此,在几乎没有战略深度的情况下,近800年的时间里,君士坦丁堡一直成功地由狄奥多西城墙的驻军保卫着。
本文摘录自《拜占庭帝国大战略》,[美]爱德华·N·勒特韦克 著, 陈定定 王悠 李希瑞 译,社科文献出版社2018年10月。澎湃新闻经授权转载,现标题和小标题为编者所拟。- 报料热线: 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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