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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上学的记忆

2024-05-20 19:1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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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上学的记忆

我的大孃,我父亲的大妹妹去世了,享年88岁。听到这个消息,泪水模糊了双眼,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闪现。我五岁时,大孃刚从中师毕业,分配到四川偏远县城乡下一个镇上的小

学当老师。大孃刚20岁,一对长辫子,一张清秀的脸,说话轻言细语,脸上常常挂着微笑,满是温柔。那时我家兄妹四人,父母是干部,工作很忙,早晚难见他们的身影,周末又常常加班,我对父母少有印象,他们没法,便把我交给乡下的奶奶带。那年暑假,大孃到奶奶这里来,我们见面了。她给我讲故事,带我玩,我渐渐喜欢上了她,感觉她比我妈妈还好,慢慢地对她依恋起来。小时候,我很任性,大孃去小学去上任时,我就撵她的路,哭着拉着她的衣角不许她走,并说她到哪,我也要到哪,我也要读书。奶奶没办法,只好让大孃带着我去她的学校。

大孃是刚分配来的教师,她教一年级语文、算数,又当班主任,于是我成了她班上一名最小的学生。那时我人小,爱动,坐不住,她把我安在头排,在她的眼皮底下,随时提醒我。大孃上课,又是班主任,工作很多,不可能时时守着我。我贪玩,大孃不在时,我上课不上心,作业做得差,写得又潦草,自尊心还强,受不得批评。每次的作业都有错,还得让大孃打五分(满分)才行。大孃批改的作业,我都让她不忙评分,凡是我做错了的地方,都要等我改过来,得了五分才行。有时为了全对,要折腾很久时间,她都依着我。

城里的娃娃要七岁才能读书,我五岁就上小学,的确是小了点。在大孃的班上还能勉强跟着走,但我却经常丢三落四的,不是笔丢了,就是文具盒不见了。有时连书本也不知弄到哪里去了,还有几次连书包也丢了。大孃拿我没法,只好对我说,等你大些来读书才行。她耐心地给我说了很多次,我才同意回奶奶那里,并和她拉了钩,约定第二年再来她这里上学。

第二年秋季,我吵着要跟大孃去读书。大孃说我还是小了点等再过一年哈。“不行,我们拉了钩的,你不能骗人。”我不依不饶,又哭又闹。没法,大孃只好严肃地对我说,你要读书,就不能贪玩任性,要听我的话啊。我一个劲地点头,大孃也只好带上我。这学期大孃已教二年级了,我又得从一年级读起。这回我因重读,再也没有出现过丢三落四的现象,成绩在班上都是前几名,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大孃看到我这样,很高兴,常常夸我聪明。但我贪玩,每天放学后,就爱玩耍。跳啊,跑啊,玩打弹子,赢烟盒糖纸,滚铁环等游戏,每天都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晚饭后,还到校园闹腾,玩到很晚。回家后,见大孃还在备课批改作业,就悄悄溜进屋,爬到床上,不洗脸,不洗脚,倒头便睡了,大孃也不好叫醒我。

一次我刚进屋,就被大孃发现了,她喊住了我,让我站到她的面前。她拉着我的手,摸了摸我的头,看你满头大汗的,就想睡觉了。来,大孃给你洗洗。大孃好像有准备,烧了一大锅水,几下就把我的衣服脱了,从头到脚,给我洗了个澡。大孃是个女生,我觉得很难为情,又挣不脱,她一边给我冲水,一边还教育我,你太不爱干净了,一个孩子从小就要养成爱干净的习惯,人家才会喜欢你。从这以后,我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子了,怕大孃再给我洗澡,觉得大孃说得在理,也想让大孃喜欢,就学到自己洗脸洗脚洗澡了。

大孃从不对我发火,什么事都依着我,我没看到过她生气的样子。只一次,我让大孃生气了。那时我人小,说话没有轻重,我的班主任是个青年人,姓侯。侯老师很喜欢我,常与我开玩笑,逗我玩。我也喜欢侯老师,爱跟他耍,把侯老师当成了大朋友。一次侯老师叫我小屁孩,因为侯老师姓侯,我想起了动物园的猴子,就给侯老师取了个大猴子的绰号,常叫侯老师大猴子。小屁孩对大猴子,自己感觉还很得意。大孃知道这件事后,严肃地对我说,这多没礼貌,学生怎能乱叫老师的啊。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大孃生气的样子,脸涨得通红,失去了平时的笑容,样子有点严肃,但也不失温和,大孃生气的样子定格在我的心里了。从那以后,我知道了对老师,对长辈,对其他人应该有礼貌。

与大孃相处一年,她就恋爱了,结婚后就被调走了。再见到大孃时,她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我的姑爷是个大公司的经理,成天忙于工作,很少管家,大孃是老师,又要带孩子,成天忙忙碌碌,却把家里弄得井井有条的。在学校大孃是个好老师,学生喜欢她,多次被评为先进。母亲告诉我,他们跟姑爷是在同一个系统工作,姑爷是干部,人长得帅气,又是党员,国家刚解放时党员年轻干部少,在单位很能干,很受人喜欢,我父母是大孃婚姻的介绍人。

我见到姑爷的次数较少,他在另一个城市工作,每次见面,他就会对我说,要好好读书,将来对国家才有用。姑爷可是我小时候崇拜的偶像,我爱给同学们说,我姑父是干部,还是党员呢,很自豪,那时觉得谁是党员很了不起。但我母亲对姑爷和大孃却很有意见,常在我面前念叨说,一个侄儿(指我)在乡下六年当知青,你姑爷是个上万人的头把手,一句话就可以把人调回来,他就是不开这个口。

八十年代中期我奶奶去世时,在乡下去安葬奶奶时,我和姑爷相见了。姑爷人有点发胖,是个大干部的样子。那次我与他走得很近,姑爷对小姑父(一个农村的村主任,我小孃的丈夫)和那些乡村的干部说,你们当村干部,要保护好国家的山林啊,只要不乱砍乱滥伐,(那时农村盗伐树木严重),你们就是国家的功臣。他和我谈起了许多话题,他说市里分给他了大的房他不要,房子吗?只要有住的就行了。还说我的表弟、表妹他的大儿子已经工作了,要让孩子们凭靠自己的本领奋斗出来才行。

我和姑爷发生了的争论,我说,国家分给你的房子就应拿到,这是你应该得的。孩子嘛,你就要用你的关系,安排他到好的单位,让这些娃娃少奋斗多少年。姑爷听了我的话直摇头,那不行。他说,他和大孃一直都是教育孩子做人要正直,要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不能搞歪门邪道。大孃教学生更是这样,她从来都是严格要求自己,尽管她可以凭关系调动,但她一直都在教师的岗位,直到退休。

如今姑爷已经九十多岁的高龄了,说起当年之事,他说你当知青时,一句话真能把你调进城,也不怪你妈妈的责怪。我说没啥,我爸爸“文革”被冲击,平反后恢复了单位的搞劳资工作,有人说要把还在农村当知青的我和妹妹调回来,老爸还说不能乱用指标开后门,我和妹妹好久都还生他的气。那时的干部都是你们这样的,我能理解你们。理解就好,理解就好,九十多岁高龄的姑爷把我的手握得很紧,他和我都会心地笑了。如今大孃去世了,姑爷和大孃这么多年对我的教育传承还在,童年上学的记忆一直伴随着我,大孃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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