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委员会正式宣布普拉博沃当选印尼总统，专家：程序已无碍

据央视新闻4月24日报道，当日，印尼选举委员会（KPU）正式宣布在2月14日的大选投票中胜出的普拉博沃·苏比安托、吉布兰当选印尼第八任正、副总统。两人将于2024年10月20日正式就任，任期5年。

 当地时间2024年4月24日，印尼雅加达，印度尼西亚总统候选人、现任国防部长普拉博沃·苏比安托当选该国新一任总统，出席印尼选举委员会全体会议。视觉中国 图

印尼媒体CNN Indonesia 24日报道提到，在KPU正式认定总统选举结果前，印尼宪法法院22日驳回了针对2024年大选结果的诉讼，宪法法院的此项裁决确认了普拉博沃-吉卜兰组合的胜利。

央视新闻22日在报道中提到，3月21日，印尼总统候选人阿尼斯·巴斯韦丹（Anies Baswedan）竞选团队正式向印尼宪法法院提起诉讼，就2024年大选结果起诉印尼选举委员会。该团队声称选举投票存在“许多问题”。随后总统候选人甘贾尔·普拉诺沃竞选团队也于23日向宪法法院提出同样诉讼。

宪法法院4月22日表示，在审议诉讼书后，法院认为诉讼书没有法律依据。宪法法院也宣布，现任总统佐科长子、2024年大选副总统候选人吉布兰的竞选资格没有问题。“该裁决并未出乎公众意料。原因在于，阿尼斯-穆海敏总统候选人组合在提出涉及2024年总统选举的一系列争议事件指控时，未能提供充分的事实证据。”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研究员薛松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

选举争议从何而来？

印尼于2月14日举行全国大选，竞选总统职位的三位候选人是印尼国防部长普拉博沃，雅加达首都特区前省长阿尼斯·巴斯韦丹，以及中爪哇省前省长甘贾尔·普拉诺沃。3月20日晚，印尼选举委员会完成了印尼2024年大选计票工作。最终计票结果显示，普拉博沃-吉卜兰组合以58.58%得票率获胜，当选下一届正副总统。

根据印尼法律，其他候选人可在选举委员会公布最终计票结果后3天内就计票结果向宪法法院提出诉讼。薛松对澎湃新闻表示，提起诉讼方的指控包括“声称佐科总统干预其子吉布兰的副总统候选人资格”、“佐科政府利用社会救济款‘影响’选举结果”以及“部分高级官员公开支持某位候选人”等。

印尼2024年总统大选堪称“一波三折”，争议不断。去年10月16日，印尼宪法法院做出争议性的裁决。此前，有7项请愿书被提交至宪法法院，呼吁放宽正副总统需年满40岁的参选年龄资格门槛。由首席大法官安瓦尔·乌斯曼领导的9名大法官裁定，候选人只要通过民选方式担任过议长、市长或省长等公职，就不受最低年龄限制。当时只有36岁的佐科长子吉布兰在2020年当选了梭罗市长，因此有资格参与副总统选举。

然而，首席大法官安瓦尔是佐科的妹夫、吉布兰的姑父。去年11月7日，印尼宪法法院尊严委员会（MKMK）发出判决，认定安瓦尔因严重触犯法官道德原则而不可再担任首席大法官。据《雅加达环球报》4月22日报道，被解除首席大法官职务的安瓦尔仍是宪法法院法官，但不可参与阿尼斯团队、甘贾尔团队诉讼的审理。

这也正是阿尼斯团队眼中的争议所在。该团队强调，因为安瓦尔被裁定有与去年10月裁决有关的严重道德违规，因此吉布兰的副总统竞选人资格必须被取消，“吉布兰从总统佐科、姑父安瓦尔那里获得了不公平的优势”。

甘贾尔法律团队代表托冬·沐尔雅·卢比斯（Todung Mulya Lubis）也曾表示，他们向宪法法院提交的文件写道：“宪法法院决定同意放开限制，让佐科儿子吉布兰成为副总统候选人一事，违背道德伦理；前总统佐科也偏袒家族成员，让吉布兰在此次大选中如此顺利，这些问题就足以要求法院驳回之前的大选结果，重新竞选。”

除此之外 ，批评者也认为总统佐科违背了政府中立的原则，暗中为盟友普拉博沃和儿子吉布兰助选，一些以佐科政府、佐科政治联盟名义于大选前发放的社会福利项目也被怀疑是“贿选工具”。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华侨华人研究院副研究员、印尼研究中心副主任潘玥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坦率来说，印尼宪法法院修改候选人资格、程序上的审议和提名问题、《脏票》（Dirty Vote）纪录片所揭示的疑云等等，都显示出这场总统选举中，吉布兰候选资格在程序正义意义上的争议性，他能参选的合法性是会引起争议的。”

《脏票》是由印尼独立记者与导演丹迪·拉克索诺（Dandhy Laksono）指导、于大选前夕在线上平台发布的纪录片，一经发布就在“X”（原推特）等社交平台上引起了几百万人参与讨论。电影由三位印尼法学学者负责讲述，讨论议题涵盖普拉博沃-吉布兰组合注册参选的程序正义问题，以及印尼国家公职人员是否违规公开支持普拉博沃-吉布兰、公务场所和资源是否被违规用于为普拉博沃-吉布兰助选等。

不过，印尼重要民调机构Indikator4月21日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75.7%的受访者对2024年总统选举流程表示满意。此外，超过60%的受访者不同意取消当选组合普拉博沃-吉布兰参选资格。

法律背后的政治？

印尼宪法法院法官阿里夫·希达亚特（Arief Hidayat）4月22日表示，尊严委员会对安瓦尔的裁决不能用来对付吉布兰。“针对安瓦尔的纪律处分不能作为证据，来让法院相信吉布兰的候选资格涉嫌裙带关系和滥用总统权力。尊严委员会也无权废除法院裁决，这意味着修改后的新候选人年龄要求仍然有效。”阿里夫说，“因此，法院认为对吉布兰候选人资格的合法性提出质疑是没有根据的，因为没有证据可以说服法院相信总统干预了候选人门槛的修改。”

印尼宪法法院共有9名大法官，除安瓦尔外的8名大法官参与了此次裁决。阿里夫是4月22日轮流宣读总统选举资格纠纷裁决的8名大法官之一，宪法法院从当地时间22日早上9点开始，花费6个多小时宣读了判决文件。8名大法官中，有3位大法官持不同意见，宪法法院以5:3的投票结果否决了原告方的诉讼请求。

“这项结果是符合分析人士先前的预测的。哪怕有人申诉，哪怕选举流程确实存在问题，也不太可能改变大选的结果、裁决的结果。”潘玥对澎湃新闻表示。潘玥分析说，在各类争议声音出现后，佐科当局掌控的国家机器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比如，普拉博沃涉及人权争议，佐科却在2月28日为普拉博沃举行了授勋仪式，为其配上四星军衔肩章。前首席大法官安瓦尔可能也会在普拉博沃、吉布兰10月就职后获得某种新的补偿。”据新加坡《联合早报》2月29日报道，有分析认为，为普拉博沃颁发荣誉军衔有着在上台前为他洗刷污点和争议的意味。

“在审理过程中，阿尼斯团队仅提交了在线媒体的新闻和视频作为证据，却未能提供证人或专家证言，也未按照规定向国家选举监督机构提交完整的与选举违规相关的报告。值得注意的是，阿尼斯团队在选举过程中并未对吉布兰的选举资格提出质疑。此外，根据民调机构Indikator的调查结果，选民是否获得社会救济与他们的投票意向并无直接关联。更为关键的是，判断选举是否出现大规模和系统性违规并非宪法法院的职责，而是应由国家选举监督机构负责。”薛松对澎湃新闻说。

薛松表示，宪法法院作此判决，应亦充分考虑到了重新选举所带来的巨大成本与国际影响。“在选举委员会宣布普拉博沃-吉布兰组合获胜后，包括中美在内的多国领导人已向该组合表示祝贺。普拉博沃作为当选总统，也迅速展开了外交活动，访问了中国、日本和马来西亚，与三国领导人进行了会晤，这进一步表明了国际社会对印尼总统选举结果合法性的认可。”薛松说。

有分析称，印尼宪法法院此次裁决出现了明确的不同意见，有3名大法官与同僚意见不通，这在以“协商一致”为主流政治文化的印尼鲜少见到。某种程度上，3名大法官认为不应否决阿尼斯团队、甘贾尔团队的诉讼请求，至少呼应了41.42%非普拉博沃支持者的呼声。

薛松认为，这也意味着2024年印尼总统选举结果不会再有反转。“来自印尼调查研究所（LSI）的重要学者Djayadi Hanan也持同样的意见。”她说。据CNN Indonesia 4月24日报道，当日上午，普拉博沃与吉布兰身穿白衣抵达印尼选举委员会（KPU）位于首都雅加达中心的办公室。KPU在这里为二人举行了当选总统、当选副总统的任命仪式。

“今天我们收到了KPU的认定，我们将开始努力工作，做好准备。现在我们有义务共同努力。人民希望并要求所有的政治人物通力合作，为人民服务。”普拉博沃24日在KPU办公室说。

实际上，印尼往届的总统选举也曾引起争议，而且大多涉及法律程序外的政治因素。2019年5月，于当年总统选举中落败的普拉博沃声称总统选举中存在系统性的舞弊，不承认佐科的胜选，并将舞弊证据提送宪法法院，普拉博沃支持者的抗议活动还演变成流血骚乱。后来，印尼宪法法院裁定2019年选举结果有效，普拉博沃也接受佐科邀请加入政府。

2009年7月，在当年总统选举中落败的印尼前总统梅加瓦蒂向宪法法院提起诉讼，质疑苏西洛的胜选结果，指责选举过程有大量违规行为。值得注意的是，梅加瓦蒂当时的副总统竞选搭档是普拉博沃。此事并未影响苏西洛于2009年顺利连任总统。

梅加瓦蒂2024年4月再次以“法庭之友”身份向宪法法院寄信投诉，称吉布兰不应有资格担任副总统。吉布兰与父亲佐科曾是梅加瓦蒂所在政党民主斗争党重要成员，但在2023年走向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