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交｜布林肯访华与美国大选年的中美“对表”时刻

4月22日，中国外交部宣布，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将于4月24日至26日访华。根据美国国务院公布的行程，布林肯将先后到访上海和北京。此次布林肯访华，预计将与中方官员讨论双边、地区和全球热点问题。

自去年11月中美元首在旧金山会晤以来，中美各级别、各领域官员保持着交流互动。

今年4月2日，国家主席习近平与美国总统拜登通电话，双方就中美关系以及双方共同关心的问题坦诚深入交换了意见。习主席在与拜登的通话中也指出，“中美关系出现企稳态势，受到两国各界和国际社会欢迎。另一方面，两国关系中的消极因素也有所增加，需要引起双方重视。”

布林肯此行是他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第二次访华。对此，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本次布林肯访华，主要是为了延续两国关系的稳定性，并在一些国际热点问题上交换立场、回应关切，但是否能够保持这种稳定性，美方还应切实做到“以和为贵、以稳为重、以信为本”的基本遵循。

今年正值美国大选年，布林肯此次来华，在美国外交层面有何考量？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韦宗友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认为，拜登政府希望能够通过中美高层间的交流，稳定中美关系，在外交上有所得分。不过，韦宗友分析称，日前美方对中方提出的301调查、炒作“产能过剩”等问题，同样有争夺选民的考虑。这些举动，并不利于中美两国关系的发展，也会让两国之间的沟通效果大打折扣。

经济、军事、“熊猫外交”：布林肯访华前中美密集互动

去年11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美国旧金山斐洛里庄园同美国总统拜登会晤。随后，为落实两国元首在旧金山达成的共识，中美两国在各层面、多领域保持了密集的互动，政府间对话合作取得积极发展。

就在布林肯此次访华的前一天，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刘建超在北京会见了美国阿斯彭学会代表团。双方就共同落实中美元首旧金山会晤共识、推动两国关系稳定发展以及共同感兴趣的国际和地区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

刁大明认为，中美元首旧金山会晤后，两国关系呈现出止跌企稳的总体态势，且双方在多个领域都展开高层对话和沟通，相关合作在一定程度上得以恢复和推进。

今年1月1日，中美元首互致贺信，祝贺两国建交45周年。1月8日至13日，刘建超率中共代表团访问美国，同美方各界人士深入交流，并出席了中美一轨半对话框架下专题座谈。他是两国元首旧金山会晤后，首位访美的中国部长级官员。1月26日至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外办主任、外交部长王毅在曼谷同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举行新一轮会晤。双方围绕落实两国元首旧金山会晤共识、妥善处理中美关系重要敏感问题进行了坦诚、实质性、富有成果的战略沟通。2月16日，王毅在出席慕尼黑安全会议期间应约会见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双方探讨了下阶段两国各层级交往，同意保持各领域对话沟通，进一步落实“旧金山愿景”。

3月27日，习近平主席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集体会见美国工商界和战略学术界代表。

4月2日晚，国家主席习近平应约同美国总统拜登通电话。两国元首就中美关系以及双方共同关心的问题坦诚深入交换了意见。中方欢迎耶伦财长、布林肯国务卿近期访华。4月4日至9日，耶伦访华，多次强调美方不寻求与中国脱钩，呼吁双方保持沟通。作为耶伦访华的后续，中美金融工作组和中美经济工作组于4月16日分别举行了第四次会议。双方就全球及中美宏观经济形势和平衡增长、金融稳定、可持续金融、反洗钱和反恐怖融资、金融监管合作等议题进行了务实、建设性的沟通。

耶伦访华之后，中美各层级继续保持着密集的互动。4月11日，外交部长王毅与布林肯进行了电话沟通，就中东局势看法交换意见。4月14日至4月16日，美国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康达（Daniel Kritenbrink）携白宫安全委员会中国事务高级主任贝莎兰访问中国，并同中方举行会谈。从时间和安排上来看，这两位官员访华有为布林肯访华打前站的意味。

4月16日，中国国防部长董军应约同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视频通话，这是中美两国防长时隔一年多以来的首次通话，双方就台湾、南海等问题展开实质性对话。

除了上述这些“硬核”领域，中美在地方交流、民间交往、“熊猫外交”等领域的合作也在推进。上月，美国旧金山市市长布里德率各界人士联名公开致信习近平主席，表示旧金山能够为两国民间交往提供独特的重要立足点，愿通过人文交流促进两国友好，已为大熊猫来到旧金山动物园做好准备。4月18日，布里德一行来到中国，访问了北京、香港、广州、深圳、上海等地。在访华的最后一站上海，布里德在上海野生动物园看了大熊猫，她希望代表欢乐的大熊猫能帮助增进中美关系。

韦宗友认为，上述中美之间的种种交流，是落实“旧金山愿景”的一部分。“尽管美国实行对华竞争战略，但中美高层对话符合两国利益。中国希望看到稳定的中美关系，双方保持交流有助于加深了解、管控分歧。”

“五大目标”和“三大目标”，中美能否对上表？

此次访华，是布林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第二次访问中国。美国国务院在声明中表示，和去年6月布林肯访华时，中美两国的关系处于最低谷相比，本次布林肯访华的情况有所不同。刁大明指出，布林肯上一次访华，更多是为了当年年内两国元首互动做准备，缓和两国关系。此次布林肯访华，主要是延续之前两国关系的稳定性，在国际热点问题上交换意见、立场，回应关切。

4月22日，外交部美大司负责人就布林肯访华向媒体吹风、介绍情况时表示，对布林肯此次访问，中方主要聚焦于五大目标：树立正确认知、加强对话、有效管控分歧、推进互利合作、共同承担大国责任。

刁大明表示，此次布林肯访华，有助于保持两国之间的动态稳定，但是否能够长期保持这种稳定，美国需要做更多、落到实处，要切实做到“以和为贵、以稳为重、以信为本”的基本遵循。

刁大明进一步分析称，三个遵循描绘了今年稳定中美关系的基本路线图，也对未来一段时间持续稳定发展两国关系有重大启发意义。

根据美国国务院发布的声明，布林肯此次访华，主要有三大目标。一是中美高层之间的外交对话对全世界而言非常重要，这能推动双方在关键问题上取得进展。比如，布林肯在访华期间，将着重于落实两国元首去年11月会晤后达成的共识，包括恢复两国禁毒合作、军事沟通、人工智能和加强民间交流等。尽管目前已有一些初步进展，但落实共识是关键。二是美方希望能清晰、直接地与中方讨论双边、地区和全球问题，包括俄乌冲突、中东局势等。三是布林肯将重申中美负责任地管控竞争的重要性。因为中美之间存在较强的竞争，两国应该在一系列问题上展开密集的外交对话。中美是世界两个主要大国，因此有深度、面对面的对话对管控两国的战略竞争非常重要。

韦宗友分析称，尽管和上次相比，此次布林肯访华的氛围更好，双方交流恢复，还有工作组解决双方关切的问题，但由于美国国内政治氛围，以及彼此关切问题的角度、重点不同，不能指望通过一两次沟通就弥合分歧，取得突破性成果。

今年还正值美国大选年，拜登目前正谋求连任。在巴以冲突、俄乌冲突持续的背景下，拜登政府的外交成果对选举至关重要。

今年3月，《卫报》曾刊发一篇评论，称和过去相比，本次美国大选，选民更关注美国的外交政策。今年1月的一项民调显示，有四成受访者认为，美国的外交政策是他们首要关心的问题。

从美国外交政策和大选的层面出发，韦宗友分析称，如果中美关系再出现不稳，那么拜登政府在外交上将乏善可陈，未能交出一份合格的成绩单。因此，此次布林肯访华，拜登政府希望能够通过中美高层间的交流，稳定中美关系，在外交上有所得分。

“毕竟，拜登政府目前在外交上乏善可陈。俄乌冲突久拖不决，前景不明，美国国内在援乌问题上甚至一度出现僵局；巴以冲突导致大量巴勒斯坦平民伤亡，酿成严重人道主义灾难，引发美国国内青年学生、特别是阿拉伯裔选民强烈不满，拜登在阿拉伯裔选民和大学生中的支持率下跌。这些外交难题，让拜登焦头烂额。”韦宗友说。

美方涉华操弄动作频繁，或对访华成效产生影响

不过，在布林肯访华前，美方近期在一些涉华问题上动作频繁，包括炒作台海、人权和“产能过剩”等问题。

对此，刁大明指出，美国一些人仍有错误的对华认知，持有冷战思维和战略竞争执念，即便与中国合作也是符合美国利益的“点菜式”合作。

韦宗友则认为，由于拜登称中美之间是战略竞争关系，意味着两国既非朋友也非伙伴。即便双方有沟通、对话，美国仍然要捍卫他们认为的利益。“中美希望能够管控两国之间的竞争，但美国不断施压、指责，甚至是抹黑，两国沟通的目的何在？这只会破坏两国沟通的氛围，沟通效果大打折扣。”

当地时间4月17日，美贸易代表办公室宣布发起针对中国海事、物流和造船业的301调查。同一天，白宫则宣布计划针对中国钢铝产品采取新的限制措施。中国商务部和外交部先后对此做出回应，对美方的做法表示坚决反对，指出美方此举违反世贸组织规则。美国对华加征301关税严重干扰中美正常经贸往来，损害两国企业，特别是美国消费者的利益。敦促美方正视自身问题，尊重事实和多边规则，中方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捍卫自身权益。

在美国大选年的背景下，威斯康星、密歇根和宾夕法尼亚三个摇摆州对拜登非常关键，而美方对中国发起301调查、加征钢铝关税，正与这三个州的产业有关。

韦宗友认为，拜登政府的种种举措，是为了争夺选票，尤其是蓝领工人和钢铁工人等群体。拜登和前总统特朗普都对今年大选志在必得，他们会用一切机会证明自己能捍卫美国利益。在此背景下，拜登政府希望证明对华强硬，捍卫美国中产阶级的利益，因此发起了301调查，宣称中国“产能过剩”。

对于美方持续炒作中国“产能过剩”的问题，中国驻美大使谢锋表示，这不是“产能过剩”，而是“焦虑过剩”。

刁大明认为，“产能过剩”完全是一个伪命题，本质上是另一种所谓“去中国化”的伎俩。“美国等方面面临的问题，是自身企业效率有限导致缺乏市场竞争力的问题，这引发了其自身发展的焦虑，而非中国的问题。”

除了经贸层面的问题，美国近期在台海、人权问题上同样动作频繁。本月早些时候，美国常务副国务卿坎贝尔曾宣称，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奥库斯”，AUKUS）潜艇计划对台海局势有很大的影响。对此，韦宗友表示，尽管美国政府承诺反对“台独”，但美国国会一再通过对台军售、美台军事勾连、在中国周边建立所谓小多边安全机制，这不利于台海稳定和中美关系的大局。

就在布林肯访华前夕，美国国务院于4月22日发布2023年“国别人权报告”，谬称中国在新疆实施“种族灭绝”和“危害人类罪”，剥夺香港政治自由和自治，侵犯西藏人权。布林肯也在序言中攻击新疆人权状况。在4月23日的外交部记者会上，发言人汪文斌表示，美方年复一年炮制所谓“人权报告”，其中涉华内容充斥着政治谎言和意识形态偏见，中方对此坚决反对。

4月19日，中国驻美国大使谢锋访问哈佛大学时强调，中美间对话合作必须相互尊重、双向互惠。只顾自身诉求，不管对方关切，合作怎么持续下去呢？

刁大明对澎湃新闻表示，中美两个大国，要持续保持正常积极互动，就必须相互尊重，必须双向互惠。

“相互尊重就是美方要有正确对华认知，要停止目前的这些做法，要把承诺落到实处；双向互惠，就是合作共赢，就是美方不要一味考虑自己的利益，而是要实现双赢共赢。唯有如此，才是中美关系正确的相处之道。”刁大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