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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故事集:良知的痛苦 - 喀拉拉 1

2024-04-23 13:4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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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拉拉(Kerala)邦在印度最西南,美丽到被称为“神自己的国度”,当年我在印度大使馆排队签证,看了很久的旅行宣传片,里头就有喀拉拉人和一只大象在海里游泳的镜头。

现在据说国内签印度也是不易,居然上海领区对商务签申请人的审核里包括了业务PPT宣讲,最后还是拒签的解决。想必这些事情都有个时效性,姑且记下。

原本新加坡印签至少两周,中介可送,当年我去排队是为了催促他们一周出签,写了好几封言辞恳切的求助信,终于算是网开一面给我了,后头同飞的美国同事给我看他轻松搞到的印度五年签证,以上也是签证政治学一种。说回来,不去签证中心排队,也不会发生后来去喀拉拉的事情。

那是一场雨季里平淡到反而生出回味的旅行,洄水上一个人的船,科钦那些殖民地风格明显的建筑。我住的酒店不俗,对面有个小精品店,里面的纯棉短袖衫要两三千卢比一件,我那时候有点书生意气,而店主告诉我,这是完全遵循高道德标准制作的,令人没有“良知痛苦”。

我更生气了,在一个普通人一个月就赚两千卢比的地方谈这种良知痛苦,店主的良心就不会痛么。好像全世界只有印度才经常让我有这样的愚蠢时刻,然后猛地顿悟发现自己的傲慢并承认其实普通人决不会踏入这样的店,也许“良知痛苦”的确是一件站得住脚的事情,恰巧和我们选择如此豪华的酒店同时心安理得为当地创造多少GDP一样,是件正确的事情。

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说到大众对印度的印象往往是“肮脏”、“贫穷”、“强奸”、“愚昧”,我记得有个日本小伙子和我一样迷上印度,说此地一切都摆在明面上,(Everything is upground, nothing is undergrand);这意思,看过《项塔兰》的人大概会有同感;我也就是这样地被迷住了,毕竟你在世界的角落里探寻的时候,哪里还会有一个地方,莫名其妙就当头棒喝一句:

這是為了治癒你良知的痛苦!

***旧文***

八月的喀拉拉,季风。

到科钦之前看地图完全没有概念那些岛屿的距离,既然总是把喀拉拉称作印度的威尼斯,我想象中更多是窄到五步可以优雅跨越的密集水道,谷歌地图上的整座城市应该是日行两万步可以覆盖的距离,直到出租车进入威灵顿岛,理论上五个街区的范围,被一条宽阔的大道和两旁气派的树木,带入真实。

航班抵达得晚,机场空空荡荡,人们无精打采,除了迎接大厅的大象,也有几个服务人员穿著粉色纱丽,瘦而突兀,我一度以为是那种面带微笑合十躬身namaste的纸板人,正如一切合乎想象的目的地符号。

和司机驶出机场从黑暗中默默穿过,路面抬高,就可以望见远处是偶尔一些霓虹灯,因为突兀,有时候有些宗教意味,好像大家在黑夜裡望之可及的灯塔,或者在这样的喀拉拉邦,凡红色的,都在脑海裡留下一个十字架的映象。司机开得飞快,和一切并行的车辆包括火车比赛速度,如同一块黄油擦过潮湿的地面,偶尔看见路旁的海鲜餐馆牆上,画了巨大可怖的螃蟹,证实海就在不远处。

慢慢进入市区,城市上空盘旋著高架道路,底下是一个个店面,盒子一般组成的街道的立面,看上去都是临时搭建的建筑物,可这临时看上去也和永恆差不了多少。立体城市,像是简版的《银翼杀手》,无论末世何时到来,总有简版的末日存在。

威林顿岛是个人工岛,当年开港时挖出的土填埋而成,次日大雨,并非旅游季节,餐厅似乎就一两家人在用餐,不久就剩我一个客人,仔细读完一整份印度时报,认真研究了一下对于克什米尔的370法案,一杯加一杯咖啡以避过雨的锋头。

后头还是问前台拿了把伞,走到雨裡去的时候,是一天最亮堂的时间,人们三三两两也在雨裡等待路过的车,这是一个安静的小岛,如果不是雨,会充满魅力。拦了突突车去岛的远端,洁淨的红白两色地砖,两侧是一栋栋殖民地风格的小房子,并不知道是否有人居住。院子里的植物都被打理得很精神,要是个晴天,可以映衬满目绿色和远处蓝天,以及尽头的大海。

渡口,有印度大德Bhaktivedanta的登陆纪念碑。碑上记录了这一天发生的事,作为ISKCON (国际奎师那协会)的创建者,这一天他七十岁,在此登船前往纽约。1965年的越洋航行,费事三十六天,这三十六天里,他亦经历了两次严重心脏病发。

已经有艘船停泊著,上去发现前三排躺了好几个人,等了一会儿,这些人陆续爬起来,一一就岗,原是渡轮的操作人员,船上不少人要靠这摆渡来连结生活,也就十分钟功夫,我跟著卖鱼的自行车大叔下船,科钦堡,关于目的地的一切,都在这裡。

上岸之后还是到处湿漉漉的,山羊——无所不在的——在此地出现,四处閒逛,沙地乾乾淨淨,和脑子里北印度的街道动物完全形成对比。小道两侧随时是天主教堂,也并非特别高大的那种,另一侧临水,游客喜爱的咖啡馆和艺术品商店开始出现,那把伞无疑成了一个越来越沉重的累赘,我不时的想要把它遗弃在某个角落。路过一家簇新的咖啡馆,设计的很是时髦,便坐定下来,在水边看港口一侧货船上的人,那是条小船,满载人和货物,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男男女女的,突然雨又下起来,他们便忙碌著拿塑胶布覆盖住船体。

我几年前开始看一本印度小说 《the god of small things》,中文有两个译本,《卑微的灵魂》在先,小说得布克奖之后,又出了《微物之神》这个更加具神秘感的译名。印度有三亿神灵,我看了很久没有进入故事,那时候有个朋友,问我记不记得裡头讲,主人公死在31岁,不算年轻不算老,一个“viable, dieable” (可以去死,也可以活著)的年龄,这样让人窒息的句子怎麽会不记得,那是在第一章,我总是错误地套入北印度背景,以至于阅读陷入迷雾。

这一天看到了科钦堡的教堂,帕西人的遗迹,犹太街区的白色鈎针绣品,有牛肉的菜单,我才明白过来主人公的生活背景和当地种性格局,阅读进度条得以顺利往下,在咖啡馆一杯杯喝玛莎拉茶的时候,一侧货船上的人为了躲雨,一双双手撑着油布无法动弹,而我们这边白衣翩翩从容优雅,主厨轻声地过来聊天,我抄下书里的一个句子。

“紫色的眼袋彷彿在替代她的肺做肺所不能做的事情”

晚上回酒店晚饭,除了我和一个海军大叔,便没有别的客人。上来的椰子,用印著酒店名字的锡纸封著口,并没有泰国的甜,鱼肉咖喱也是清淡的味道,一个人吃饭总有些凄凉,四周还是无尽的在下雨,酒店并没有面向风景的游廊,倒是有一个小小泳池,有时候有人在雨裡玩水,除此之外是房间里的永远关上的玻璃窗,窗外是绿色一片,有时候——大多数时候,因为室内外温差的关係,满是雾气,连绿色的一点点细节,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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