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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城市观察︱都柏林三万套空屋,他们却无家可归
Jenny Quinn是生活在都柏林的一位单亲母亲,她有一份全职的秘书工作,原本和儿子租住在城郊一处两室公寓。直到2017年初她的父亲被确诊为癌症,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悲剧。她很快丢了工作,房东又决定结束租约卖掉房子。市面上一套差不多条件的公寓月租超过了1500欧元,Quinn没办法及时申请到公屋,他们只能成为无家可归者。
11月底,《卫报》的专栏作家John Harris采访了Quinn,此时她和10岁的儿子已经在一个十平米的房间内住了两年,屋内最基础的家具是一套双层床。
这里是爱尔兰政府划归的无家可归者“中心”,Quinn居住的这栋楼共有35户,其中大多数和她一样都是单亲母亲。
但这处庇护中心却有着一段颇为黑暗的历史。20世纪,爱尔兰天主教会建立了数个济贫院,超过一万名单亲母亲和性工作者被禁闭于此,他们被强制进行义务劳动,无偿,没有社会救济金,也没有任何社会保障。1993年,人们还在这里发现了一处乱葬岗,内有155具女性尸体。
“这里的墙面都向外渗着负面情绪”,Quinn称她能做的只是尽力不让儿子知晓这段恐怖历史。最近,十岁儿子已经有了焦虑症,“他不再相信圣诞老人,他不是一个易怒的小孩,却很孤独”。庇护中心里没有同龄的孩子,大部分还是婴儿,儿子每天放学回家只能和游戏机作伴,戴上耳机和同学们联络。
除了这处中心,Quinn也有其他选择。有的救济会可以提供少量资金作为过渡,但她表示这于事无补,即便她能勉强找到一处居所,但当有限的救济金用完,或是房东决定出售房产,她和儿子只能重回老路。
Quinn并非个案,她告诉Harris自己朋友们的状况。“我有两个朋友,他们都有全职工作,三年前他们从新西兰搬来都柏林,现在还住在父母的小房子里。还有个朋友,三十多岁也没办法搬出去住。”
原本收纳杂物的小木屋成为如今许多年轻一辈的常见住处。
年轻的大学生们也面临同样窘境。Conor Reddy是都柏林圣三一学院的大学生,眼下他还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告诉Harris这在都柏林普遍,在市区有地方住已经很幸运了。他的一个朋友住在农村,大一、大二,每天花在通勤路上的时间超过4小时,开车或是搭巴士。
“人们通勤的距离和时长都太可怕,他们没办法参与校园生活,因为通勤之外,他们压根没有时间。”
据统计,2017年至今,都柏林无家可归者的人数增长了20%。整个爱尔兰境内无家可归者超过一万人,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他们只能借助在父母或亲友家,或是如Quinn一样暂住在条件糟糕的庇护所内。
矛盾的是,这座城市并不缺住所。另一项统计表明,光大都柏林区就有三万套房产长期处于空置状态。
但对于房东而言,心仪的租客永远不是Quinn或Reddy。
Harris拜访Quinn的前一晚住在市中心的一处Airbnb,一整晚房费95英镑,其中包含43英镑的清洁费。有产者更愿意通过Airbnb这样的短租平台获取收益。
这只是危机的一部分,无家可归者的竞争者们还包括高薪的外来者。由于爱尔兰对企业收取较低的税收,都柏林成为诸多跨国企业的总部位置,包括Facebook、TripAdvisor、LinkedIn、Twitter、Google、eBay、Airbnb。这些企业的高薪雇员们使得都柏林的租金水涨船高,目前平均月租已经超过了1900欧元。
而随着英国脱欧,一些人担心,更多企业会从英国搬去爱尔兰,加剧Quinn们的悲剧。
无家可归者住旅店,游客和外来者才有权住在“家”里,人们抗议,这是21世纪都柏林的悲剧。
Harris采访了长期研究住房政策的Rory Hearne,Hearne比较了不同时代的公屋建造数量,1970年代,都柏林有三分之一的房屋都由公共部门建造,但到了2006年,这个数字下降到了5%。
一面是持续减少的公共住房,一面士绅化、游客和跨国企业带来的高薪者都在抬高租金,本地低收入者不断被驱逐。
2018年10月3日,抗议者在都柏林市政府门前抗议,要求正视住房危机。视觉中国 图这场住房危机激化了更多社会矛盾。今年夏天,这些被驱逐者开始了抗议。
8月,一群抗议者举着 “夺回城市”(Take Back the City)的旗号占领了一栋建筑,这里名叫“夏季山庄”,此前一直被用作留学生公寓,450欧元一个月,一个房间可以住四五个人。
“夺回城市”的第二站是另一栋空楼,12天的占楼行动最终被保安和警察驱逐。
10月,他们聚集在都柏林码头,在Airbnb公众开放日占领了这间公司的总部办公室。
11月底,爱尔兰无家可归者及住房联盟组织了一次抗议,他们希望吸引数千人集聚市中心,他们想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恐惧,强调居住是一项基本人权。抗议者提出了一系列要求,比如,将都柏林闲置的土地和房产进行强制交易,作为公共住房的补充,保障租户的利益和租金公平,空置房租,以及在都柏林完全禁止Airbnb及其他短租平台。
都柏林的抗议仍在持续。当然,这并不只是爱尔兰首都的危机。
去年,普林斯顿大学社会学教授Matthew Desmond出版了《扫地出门:美国城市的贫穷与暴利》,讨论美国愈演愈烈的住房问题。
同样的危机正在各个大城市上演。英国至少有32万人无家可归,其中17万就生活在伦敦。哥本哈根,2009年后,年轻的无家可归者数量增加了75%。2013至2017年,华沙的无家可归者增加了37%。而雅典,每70人中就有一个人无家可归。即便是在被认为社会福利较好的德国,人们同样在担心住房危机,特别是当政府将大量公共住房卖给私人开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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