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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的涟漪——《海上钢琴师》新译本发行

2024-04-20 08:2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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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回环,我以旁观者击之,响起阵阵涟漪。——题记。

▲《海上钢琴师》新译本。

近期,由陈英女士倾情作译的《海上钢琴师》(湖南文艺出版社)选了两篇亚历山德罗·巴里科的佳作。这两篇小说都具有剧本的形式,显著体现了移步换景的镜头推拉与人物偶然流露真情的对白里,更在一些显然是画幅般的电影环境描写中。

▲亚历山德罗·巴里科枕在一堆报纸和笔记本上。

 《海上钢琴师》是意大利作家亚历山德罗·巴里科的经典之作,借助海洋的浩渺与钢琴的妙音,述说了一个充满音乐、爱情与奋斗的故事。巴里科是意大利作家,却拥有很唯美浪漫的东方艺术审美。这种特点在第二篇《丝绸》里尤为明显。又或者说,为了写这篇《丝绸》,他特意培养了这种美感。

西方视角下的东方美学,一直是神秘、浪漫的代名词。从杜拉斯的《情人》到巴里科的《丝绸》皆是如此。巧妙的是,巴里科善用象征和语言构造的花园来唤起读者对人物内心感受的嗅觉。这篇故事本身就是一幅巨大的想象,完全虚构的,正如人物内心渴望的感情。

为什么采用“泊岸的涟漪”为题呢?《海上钢琴师》是永远无法靠岸的幻想家,主人公一九〇〇一生只做过一次登陆的决定,最后决定淹没在对现实世界巨大的恐惧里,他的存在正如水中偶然激起的涟漪,从不同的角度倒映出无数人的梦的幻影,而涟漪的一生也正在翩翩浮动中悄然逝去,从水的某端泛起至另一端,却从未有着岸之时。《丝绸》中对涟漪的譬喻则更加显著,作者无数次提醒读者:主人公埃尔韦的生活如同“湖面上的涟漪”,他用“轻盈”一词囊括它的生命,正昭示着人物的理想生活。

海上钢琴师一九〇〇和蚕丝商人埃尔韦都拥有超越现实的理想,前者将其寄托在海面的生活之上,寄托在旅行者来来往往的故事与眼底的倒影之中。一九〇〇凝聚的是各个阶层的理想,他的出生经由第三层船舱的底层阶级之手,却置于头等舱舞厅最中心最华丽的钢琴之上,本身就昭示着一种底层想要跨越阶级的欲望。后来使一九〇〇难以跨越的舷梯台阶不仅包含了他束之高阁的幻想与现实无限真实的恐惧之间的沟壑,还隐含着移民的血液难以融入美洲繁荣的富丽之中,甚至包括想要逃离现实的重负却无可奈何的人们。他是一个无法存在的钢琴师,演奏着无法留存的高妙乐曲,代表着无法成真的遥远幻想。所有人都在和一九〇〇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他们的生活从来缺乏一个听众;而我们在听一九〇〇的故事时,也会在其中看见我们自己生活的影子。

《海上钢琴师》与《丝绸》的语言表现力截然不同,前者是黑色幽默,后者是唯美浪漫的想象。《海上钢琴师》的黑色幽默集中体现在那场“决斗”的对手戏中。在此之前,1900和他的老父亲Danny一直站在制度的对立面,老Danny破天荒地收留这样一位弃婴,在嘲讽上流阶层的赛马运动的笑声中将一九〇〇抚养成人并死去,而一九〇〇巧妙地继承了这种反抗,对一切穿制服的反抗,对一切平庸的反抗,对一切如常和意料之中的反抗。

▲《海上钢琴师》电影版中,经典的“斗琴”场景截图。

等到“决斗”开始时,由于从未接触正经教育的一九〇〇并不知晓决斗的概念,他甚至以为对方是真正的“爵士乐创始人”,于是他献上了他的真心和感情——弹奏了一首儿歌和重复他的作品,引来阵阵嘘声,自己却潸然泪下。直到对方毫无感情甚至鄙夷地炫起琴技来,他才明白那小子是来砸场子的,他只能以更强更激烈的炫技来打败对方,而这正是最不需要动情的地方。

巴里科的两部作品都写到了战争。对于海上钢琴师来说,战争是一个“突然的决定”,就像他突然想要登陆一样;对于《丝绸》中的商人来说,战争是断头路,是斩断一切联系和情感的利刃,谁也无可奈何。

▲《丝绸》旧译单行本。

《丝绸》的写作非常成熟,主题包括战争、旅行、孤独、悲伤、爱情等。它神秘地贯穿整个情节,将其笼罩在超现实的光环中, 如作者写道:东方男人送给情人最好的礼物并非珠宝,而是最鲜艳的鸟这一类传说。书中大量的对于东方神秘的鸟、鸟笼、鸟爪般的信等等描写,增加了西方读者奇妙的观感。这让一些人着迷,也让另一些人感到愤怒。人们对这部小说的看法分为两派:它是一部天才作品还是一个被高估的故事。

相比之下,原著《海上钢琴师》并未谈及一九〇〇的爱情,后来导演托纳多雷在影片《海上钢琴师》中增加了这一情节:一个正在演奏的孤独钢琴师,在单向透明的窗中瞥见了自己的理想爱人。无论如何,这种爱情过于理念,不可能成真。但影片的这一改动为一九〇〇突然想要登陆的决定更加合理化,削弱了巴里科对“突如其来的战争”的描述,书中对一九〇〇将要下船登岸的决定比作突然从墙上掉落的画、突然消失的爱情、突然发动的战争和突然变老的人。结合两部作品,可以看出巴里科对战争的态度十分抗拒,甚至像发现自己已经突然老去,爱情突然消失让人无法接受。

在《丝绸》中,巴里科也写了一位钢琴师,那是在声色犬马的场景中用弱音器弹奏的钢琴师,弹的曲子像俄国音乐,每弹好一段就用右手掠一下发梢。等到故事接近结尾,这个钢琴师已然老去,也不再用手捋头发了,似乎是出于“一种卑微的痛苦”。这里的钢琴师是陆地上谋生的钢琴师,或许也昭示着作者对于陆上钢琴师避无可避的命运的一种痛苦揭示。

对于命运的揭示,若说《海上钢琴师》是用先知的眼睛来预言的,那么《丝绸》就是用一种回环往复的复调唱出的。在埃尔韦从法国出发去往日本岛的四次路途中,作者用了四个一模一样的开头,每次都几乎占了整页的篇幅。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奇怪的是,作为一个中国读者,我读起来并不觉得厌烦。那些陌生的地名带来了奇特的想象——对于埃尔韦自己来说,是不是也是这样?每一次出发都心潮澎湃,每一步通向异国的路都情意难平。

除此之外,整篇故事都是围绕“蚕丝”这个物品衍生出的,但是通篇人物的心境和理想追求就如水一般宁静。《丝绸》里的人物有着旁观者一般出色的冷静、不执迷。因此就算是强烈的某种情感,也不过是以隐喻的方式来左右旁证。比如“蓝色小花的花环”来象征偷情,“鸟笼”象征异国领土,“鸟”“小鸟爪印般的文字”象征不可得的爱情,“平静的水面”象征生活,“下雨”“暴风雨”“涟漪”都是生活中的微小变故。在主人公回环往复的旅途和讲述中,整个故事的铺陈得以优雅而从容。

▲亚历山德罗·巴里科参加公众活动。

历史是这本书的脚注,无论是钢琴师还是蚕丝商人的故事,其发生的背景都必须与钢琴的起兴与蚕丝贸易的开辟息息相关。巴里科很好地穿梭在这些历史的丝线中,促成了一篇精美的锦帛。

文中《海上钢琴师》书影实拍由浦睿文化提供,感谢浦睿文化编辑陈丽对本文的帮助与支持。

作 者 | 胡萍萍

编 辑 | 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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