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证能“扫码验真”？灰黑产业链包括啥环节？安全证造假乱象调查

特种作业，对于很多人来说有些陌生，但实际上与我们的安全生产密切相关。像电工作业、焊接与热切割、高处作业、制冷与空调作业、煤矿安全作业等都属于特种作业。由于这些工作具有一定的专业性和危险性，所以安全生产法专门规定，生产经营单位特种作业人员，必须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经专门安全作业培训，取得相应资格，方可上岗作业。但由于利益驱使，特种作业证制假售假等乱象也屡有发生。

2023年年初，北京市西城区应急管理等多部门，对建筑工地进行联合执法检查。主要对特种作业人员所持特种作业证的真伪，以及特种作业证是否在有效期内等情况进行了检查。在这个过程中执法人员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情。

北京市西城区应急管理综合执法大队三分队队长 杨卫国：当时查到其中一个白某某，他的特种作业操作证在应急部官方网站或者手机的国家安全生产考试平台、公众号平台里面查不到，没有信息。奇怪的是我们用微信扫这个证件的时候，却弹出了一个与应急管理部官方网站很相似的一个网站界面。

白某某所持的是焊接与热切割特种作业证。 执法人员登录“国家安全生产考试”平台，扫描白某某证书电子照的二维码时，显示“证件档案编号有误，请与签发机关联系核实”。而通过微信“扫一扫”功能扫描该证件二维码弹出的“页面”查询，却显示白某某具备“焊接与热切割作业”资格，证件在有效期内。乍一看，该“页面”与官方网站页面几乎一模一样。

北京铁路运输检察院副检察长 刘祯元：真的官方网站和假的对比，首先可以看到网址，真的官方网站是 .gov.cn ，同时搜索引擎前面会有一个党政机关的认证，进到这个网站之后可以发现，真网站可以提供电子证书下载，假的网站就没有这个功能。

执法人员又与证件上印的发证机关进行了核实，最终确认白某某所持的特种作业操作证是伪造证件。

通过这些线索，执法人员判断白某某所持的假证并非个案。执法人员在对白某某作出行政处罚后，立即商请检察机关介入此案。

特种作业证事关安全生产、人命关天，也被看成施工作业的“安全证”。那么，这些假的“安全证”从何而来？这条灰黑产业链都包括哪些环节呢？

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第七检察部副主任 施亮：这个犯罪团伙已经形成了体系化特点，有明确的上游、中游和底层人员分工。最上游负责搭建假网站，收集制假需求信息，交由中游犯罪分子制造实体的证件。

据介绍，犯罪嫌疑人孙某某是最上游，他首先花钱雇人制作了假网站，然后发展多名代理人员，代理通过线上社交软件、网商和线下等方式，兜售假网站，寻找、收集花钱购买假的特种作业操作证的人员。这些收集来的信息，汇总到孙某某这里，由他发指令给专门负责制作假证件的人。制作好的假证，发送给相应的下线代理人员，最后到购买者手里。

制作假证的人员只需在假的网站后台管理页面填写购买者的身份信息，就会自动生成伪造的特种作业操作资格证书，扫描证件上的二维码，会打开假官方网站，假证上发证机关名称、有效期、工种信息一应俱全。

犯罪团伙开设的虚假网站后台数据显示，有超过50万人关注该网站，超过1.9万人购买了伪造的特种作业操作证，施工工种涵盖电气焊、高空作业、起重、信号等39种高风险作业。

2023年5月，北京市公安局办案民警前往多个省份实施抓捕，抓获了十多名制作假证假网站的犯罪嫌疑人。

对于筛查出来的下游持证人员、中游居间交易人员，以及上游制假源头，北京市检察机关在办案过程中，采取分类分级进行打击。

虽然这个特种作业操作证制假团伙被破获，但是否还有持假证人员情况存在？北京目前登记在案的有3000多个建筑工地，这些工地分布广、施工人员流动性强，要想快速锁定持假证人员，单靠办案人员实地摸排筛查远远不够，北京市检察机关研发建立了涉安全生产特种作业操作证类案法律监督模型，将住建部门的现场施工人员信息，与应急管理部门、住建部门的证书验证平台的信息互联互通。

经过数据比对，最终查出北京市范围内疑似持假证人员300余人，多部门联合执法，迅速锁定了这些人所在的工地，进行了整治，从源头上排除了安全隐患。与此同时，相关部门展开了网络信息和假网站的清理。

特种作业持证上岗是对生命、企业以及公众利益的保障，同时也是在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特种作业环境复杂，风险大，作业人员按照《安全生产法》的有关规定必须经过培训，并取得职业资格证书后，方可就业上岗。要求特种作业操作持证上岗，企业有安全生产规范，法律有相关硬性规定，但制售、使用假冒特种作业证书的行为仍屡禁不止。为何一些人愿意铤而走险办假证？安全生产的“保障证”又为何层层失守？

某工地负责人：特种作业的工资比较高，像电焊工的工资应该在500元到600元一天。架子工因为体力劳动比较重，一般一天在600元以上，跟普通工人差别很大，普通工人工资在200到300元一天。

特种作业操作证“含金量”高，有了操作证，工资待遇会有很大提升，这使得很多不具备条件、无法通过考试的人，愿意冒险去买假的证件。

应急管理部执法工贸局副局长 吴俊荣：第一个危害就是发生事故的风险比较高，这些假证人员缺乏应知应会的知识和相应安全技能，识别不了身边的风险隐患，也整改不了身边的风险隐患，加上容易违规违章操作，发生事故的概率也比较高；第二个危害就是增大了监管难度，给安全生产埋下了风险隐患。

近年来，因为从业人员持有特种作业操作证假证或未取得证件，违法违规作业酿成的事故时有发生。

2022年11月21日，河南安阳市凯信达商贸有限公司厂房发生重大火灾。

应急管理部执法工贸局副局长 吴俊荣：这起事故原因就是凯信达公司的相关人员在没有取得特种作业操作证的情况下，多次违法违规电焊作业，最终导致事故发生。

2023年4月17日，浙江伟嘉利工贸有限公司发生重大火灾事故。

应急管理部执法工贸局副局长 吴俊荣：经过调查这家公司雇用了无证人员违规电焊作业，引燃了周边的油漆，最后导致了事故发生。

除了伪造特种作业操作证现象外，还有一种所持操作证是真实的，但持证人员并没有通过严格培训，也不具备相应的操作技能或安全知识，这种现象被称为“假的真证”。

应急管理部执法工贸局副局长 吴俊荣：第一类是“真的假证”，主要指不法分子伪造的假证件，在政府的查询网站上无法查询到；第二类假证就属于“假的真证”，是指在培训考试过程当中弄虚作假，比如在培训的时候压缩了培训时长，不按大纲进行培训或者在考试过程当中弄虚作假，甚至作弊而取得的证件。

所谓“假的真证”，主要是因为当前特种作业人员安全技术培训考核仍然存在一些突出问题。比如，部分机构虚假宣传特种作业操作证包过、免考；有的培训机构不按大纲施教，培训作假；有的考试机构（含考试点）监考不严，考培不分，纵容、参与甚至组织考生作弊；还有个别培训、考试机构相互勾结卖证，造成了“假的真证”，也就是在培训、考试环节弄虚作假，甚至未参加培训考试情况下获取的特种作业操作证，在市场上流通。

应急管理部执法工贸局副局长 吴俊荣：应急管理部门近年来会同相关部门开展了“安全生产培训走过场”专项整治，我们整顿了一批不合格的安全生产培训机构和考试机构、考试点。

为坚决遏制特种作业操作证取证乱象，从2021年9月开始，应急管理部和公安部在全国范围联合开展了打击假冒政府网站制售假冒安全生产证书专项行动，集中捣毁了一批伪造证书的制假窝点、惩治了一批假冒政府网站的团伙、查处了一批持假人员和用假企业。

2022年，甘肃省酒泉市摧毁一个伪造贩卖假证犯罪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20名，查获假证1.1万余张。

重庆市抓获一起伪造贩卖假证犯罪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72名，缴获假证信息5万余条。

2021年，江苏省江阴市抓获一起伪造贩卖假证犯罪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40名，缴获假证4万余张。

与此同时，相关部门开展了针对特种作业操作证培训机构和考试点的专项整治。各地执法检查培训机构4171家，淘汰清理315家、停业整顿299家、责令整改2445家； 检查考试机构2213家，取消考试点212家，停考整顿153家，责令整改997家，培训考试乱象得到初步遏制。

特种作业证俗称安全证，不仅事关劳动者的生命财产安全，也关乎公共安全。安全证都作假，何谈安全生产！屡屡发生的安全生产事故，一再告诫我们，特种作业必须持证上岗，必须规范操作，这样才会最大可能避免事故的发生。所以，一方面要加强培训、考试等环节的监管，同时各相关部门也要加强对于特种作业人员的核查力度。同时，想要从事特种作业的人员也不要有侥幸心理，特种作业，行业特别，地点特殊，要按规定培训取证，这是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负责。毕竟，安全生产大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