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哲学学科周｜吴晓明：哲学与我们的时代

4月8日，首届复旦大学哲学学科周、第25届Sophia人文节拉开序幕。本届哲学学科周的主题是“思入时代深处”，在哲学思考中，辨章源流，切问时代。复旦大学文科资深特聘教授、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主任吴晓明老师带来了题为“哲学与我们的时代”的开幕讲座。本场讲座由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本科生团学联举办，由复旦大学哲学学院院长张双利教授担任主持人。

在讲座开始之前，张双利教授对Sophia人文节进行了介绍。张双利教授提到，Sophia人文节是哲学学院的学生们主办的活动，其主旨是让哲学走向校园。作为哲学学院的品牌活动之一，本届人文节的主题是“‘好问题’孵化器”，即哲学如何教会我们切实展开面向问题的思考。同时，张双利教授也提到了本届人文节的9场讲座的主讲者来自各个学科，希望大家能够看到复旦哲学学者如何自觉地超越学科壁垒，面对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进行思考。

吴晓明在讲座现场（于明志 摄）

随后，讲座正式开始，吴晓明教授提出了一个问题：如何理解和把握我们正身处其中的时代？在他看来，我们仍旧处在一个以和平和发展为主题的时代，但更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这两种说法都体现了时代的基本特征。当今，旧有的秩序和正在成长的新秩序之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冲突，因此时代向我们提出了更大、更多的问题，这要求我们承担起哲学的思想任务，思入时代的深处。

吴晓明教授首先讨论了哲学与一般知识的区别。他回顾了“哲学”一词的词源，指出“philosopia”的含义就是“爱智慧”。“爱智慧”的学问和所有博学的知识不一样。孔子曾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意指要将学和思结合起来。哲学和一般的知识不同，前者是智慧之学，思想之事。原初地说来，只有哲学这一个学科，后来在分化中才出现了物理学、生物学、医学等，因此哲学是在一般知识之中作为“主干”或“母体”而存在的东西。关于哲学和时代的关系，吴晓明教授援引黑格尔和马克思的观点，指出哲学是时代之思。在黑格尔看来，哲学是把握在思想中的时代，因此哲学首先是时代，其次它要被思想把握；而马克思也提到了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举例来看，笛卡尔在“我思故我在”的命题中，就把握住了从信仰的时代到理性与思想的时代的转折。

其次，吴晓明教授谈及当今阻碍思想的最大的障碍——“外部反思”。这一说法来自黑格尔的逻辑学，指的是一种忽此忽彼的推理能力，它从不深入事物的实体性内容之中，但它知道一般原则，并且仅仅把一般原则抽象地运用到任何内容之上，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教条主义”。在中国革命的初期，就有“28个布尔什维克”把马克思主义原理和俄国的经验当作抽象的原则强加给中国的革命道路，提出了“中心城市武装起义”的口号，结果是一连串的灾难性的失败。后来，毛泽东提出了中国革命的道路是“农村包围城市”，从此，中国共产党人摆脱外在反思，深入到中国特定的现实之中。黑格尔把外在反思叫做“诡辩论的现代形式”以及“浪漫主义虚弱本质的外在表现”，把仅仅知道外在反思的人叫做门外汉。由此可以看到，阻碍思想的最大障碍不是没有知识、没有学问，而是外在反思。自近代以来，中国的现代化任务要求大规模的对外学习，因此我们在总体上进入到了一种学徒状态。这种学徒状态是必要的，如果没有这种大规模的对外学习，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否则就是不可思议的。但同时，任何一种知识、学术、理论和文化要达到自身的真正的成熟，总意味着能够在特定的转折点上摆脱学徒状态，获得自我主张。

吴晓明教授继而谈及开启思想的“批判性”一度。在他看来，开启思想的重要途径是批判，但“批判”并不局限在拒绝和否定的含义中，其原初的、基本的含义可以用8个字来概括：澄清前提、划清界限。吴晓明教授回顾了哲学史，提到首先对批判的概念作出重要阐述的哲学家是康德。康德的“三大批判”并不是要取消或者否定纯粹理性、实践理性和判断力，而是要澄清它们前提并划清界限。比如，在第一批判中，康德要思考的问题是：人类知识的先验的前提和条件是什么？人类的知识有没有界限？如果有，界限在哪里？康德之所以要提出这些问题，原因在于康德之前的英国的经验主义把人类的知识看作完全取决于感觉经验的东西，因此我们的知识实际上就没有可靠的基础。在康德之后，马克思也进行了一种历史的批判，划清了历史的前提和历史的界限。政治经济学家们从以“猎人和渔夫”为代表的自然、原始状态中发展自己的理论，认为二者之间进行了以抽象劳动为尺度的“等价交换”。而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指出了，“猎人和渔夫”实际上代表的是现代的资本家，因为只有当商品生产发展到特定高度，才会出现严格意义上的等价交换。因此，批判的任务要求我们在承认普遍性的同时根据特定的社会环境和历史条件对其进行具体化。对于马克思主义原理来说，这一点就意味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后，吴晓明教授指出，只有在思想的批判性的一度中，才能开辟出中国学术获得自我主张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