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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布什口述:为让伊拉克撤离科威特,愿采取一切行动
编者按:美国前总统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办公室11月30日晚发表声明,证实他于美国中部时间当晚10时许去世,享年94岁。老布什是美国第41任总统,他以军事与外交见长,其任期内最主要政绩是1991年的海湾战争,深刻影响了国际格局。《重组的世界》是老布什与他的国家安全顾问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共同撰写的一本回忆录,本文摘自其中第12章,有删节,老布什亲自讲述了海湾战争前夕与各国首脑斡旋的内幕,并最终决定出兵伊拉克。
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
一
1990年8月1日,星期二晚上约8点20分,心烦意乱的布伦特与国家安全委员会中东专家理查德·汉斯一起出现在白宫医疗所的地下室。我身着短袖衫坐在检查桌边做着深呼吸以减轻我的肩膀疼痛,这是那天早些时候打了很多高尔夫球的结果。我扣着衬衣,和他们两人上台阶来到明亮的大厅。“总统先生,”布伦特严肃地说,“事情看上去很糟糕。伊拉克也许要入侵科威特。”
这是我首次昕到证实了我们担心的消息。整天都有消息和传言说伊拉克正在向科威特边界调动军队。国家安全委员会人员和我们的情报机构在密切监控形势,布伦特和我一直在关注最新形势发展。两国关系在石油输出国组织因石油生产和价格问题的对抗而高度紧张已有数周,又由于伊拉克因领土争端对科威特的长期忿恨而激化。在7月25日石油输出国一次会议和一些地区外交之后,政治危机似乎得到缓解。然而,又有报告说新的军事活动在增加了,虽然,我们还不能过早地确定伊拉克的意图。
理查德现在简单告诉我事态的发展,并建议我打电话给萨达姆·侯赛因,劝他不要进攻。在我们说话时,布伦特接到国务院鲍勃·克密特的电话,知道我们的大使报告了科威特城市的枪战情况。“都是在讲萨达姆。”我摇摇头说。布伦特和理查德出去了解进一步的消息。
必须承认那天晚上我心里想的不是伊拉克。我们正处于经济衰退之中,还有一场丑陋的党派预算之战。国会领导人正在紧张地开会以找到一个妥协的办法。也还有其他外交上的麻烦吸引我的注意力,如士耳其的扣留人质问题,黎巴嫩的城市战争悲剧,那里的美国人处在危险之中。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布伦特的电话响了。“清楚了,”他说,“他们越过了边界。”这就不再是伴随某些耸人听闻的战争恫吓之争端,而直接就是侵略。我们的情报证实伊拉克以大量的军队横扫科威特。布伦特以他特有的精确性召开一个会议考察形势,并开始提出建议。这样一个开端很重要,他在接下来几个月所扮演的角色常常受到人们忽视,他在我身旁完成的许多最初的计划和认真的思考或许比人们所知的要多。
我发现很难相信萨达姆会侵略。有一刻我在想,或希望他的做法是想给科威特施加更大的压力,以解决他们的争端,在达到要求之后他也许会撤走。我担心这次入侵对该地区其他国家的影响,特别是我们的易受攻击的朋友沙特阿拉伯。
我已定于去科罗拉多的阿斯蓬发表一次演说和与玛格丽特·撒切尔会面,我要求布伦特在我出发前即第二天一早召开一次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几分钟之后国家安全委员会人员与国务院进行协商,这时我在与我们的联合国大使汤姆·皮克林通话。如果必要的话我准备单方面处理这个危机,我想要联合国参与我们的最初反应,强烈谴责伊拉克对其兄弟成员国的攻击。联合国的果断行动对于团结国际上的反侵略力量从而改变伊拉克是非常重要的。我指示汤姆与科威特人一起工作并尽他所能召开一次安全理事会的紧急会议。
虽然我是个乐观主义者,但我还是不能确定能指望从联合国那里得到什么。我清楚地意识到这次危机是对后冷战时代安理会的第一个考验。我知道在本世纪30 年代一个星期所发生的事情,国联领导未能抵抗日本、意大利和德国的侵略,结果鼓励了这些政权的野心。联合国的建立是为克服国联的错误,但冷战导致安理会的僵局。然而,如今我们改善了与莫斯科的关系,我们与中国的关系也令人满意,这就提供了这样的可能性,即我们可能合作起来组成反对伊拉克的国际联盟。
苏联人的帮助特别重要,首先是因为他们在安理会有投票权,同时也因为有他们就能够在政治上孤立伊拉克。我们所试图做的与莫斯科在该地区的传统利益和政策并不一致。苏联长期以来在原则上是伊拉克的政治和经济教父,并向萨达姆·侯赛因出售导弹和空中防御系统,还有坦克和其他装备。莫斯科在那里有接近200 个军事顾问和数千名技术人员。我与戈尔巴乔夫以及吉姆与谢瓦尔德纳泽的稳固关系已信誓旦旦,但是他们会(或能够)与我们一起走多远仍有待观察。
二
我把在空军1 号上的时间用于向外国领导人征求意见。我打电话给霍斯尼·穆巴拉克与侯赛因国王,他们正好一起在埃及的亚里山大。两位都在为局势大伤脑筋。
侯赛因国王告诉我,他正要去沙特阿拉伯和伊拉克。“我真的要请求你,保持冷静,先生,”他说,“我们想在阿拉伯人的范围内处理这件事,寻找一个途径为更好的未来打下基础。”我告诉这位国王,世界不可能承认这样的现状。对美国说来也不可接受。“我相信萨达姆·侯赛因知道这一点,但你能够把我说的话告诉他。”国王回答说伊拉克“决定尽可能快地撤离,也许就这几天”,并答应促成它。
穆巴拉克解释说他们在努力寻找一个撤离而不“抛弃”科威特政府的解决方案。“乔治,给我们两天找解决方法的时间。”他要求道。我告诉他我们已采取经济措施。“当然,惟一的例外是,如果威胁到美国人一那就完全一场新的游戏了。”穆巴拉克支持制裁(虽然我没有特别地提出该问题)。“我会立即对萨达姆·侯赛因说,”他说,“我也与沙特接触。”
“这非常重要,”我说,“请告诉萨达姆·侯赛因,美国非常关心这个行动。我们非常关心其他力量的释放——你知道其含义是什么,告诉萨达姆,如果你愿意的话。穆巴拉克说他会的。
三
8 月 3 日下午,我与土耳其总统特加特奥扎尔谈过话,他愤怒地说萨达姆应该“得到他的教训”。他在一个小时以前与法赫德国王通话,担心沙特人不采取行动。“我告诉他如果解决方案是伊拉克回去,科威特人付钱,那就不是解决方案而是另一个慕尼黑。”
我提醒他土耳其关键的地理位置,并问他是否愿意关掉从伊拉克来的管道。他没有回答,但是说我们需要比封锁更多的东西。他建议我们让北约组织一起讨论这个形势。“我们不应该重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初的错误。”他宣称。
我也与弗朗西斯·密特朗交谈,他同意我们不能接受既成事实,这样做就是允许萨达姆在阿拉伯世界建立霸权。他又说,如果搞石油封锁,就必须成功。如果不成功,西方就会大大丢脸。我们也必须小心谨慎不要让阿拉伯世界一致反对我们。关键将是沙特人。“如果沙特阿拉伯勇敢地反对吞并科威特,就会带动其他国家。”他说。赫尔穆特·科尔和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那天晚些时候我也与他们通话,他们都赞成我们需要联合行动。
8 月 5 日,布赖恩·马尔罗尼告诉我他与特加特·奥扎尔的讨论。奥扎尔准备封锁伊拉克的所有石油通道,但警告说还有另一个源头通过约旦在红海安卡巴的港口。他又说巴格达已派-使节试图让土耳其与西方断绝关系。伊拉克厚颜无耻地对奥扎尔说巴格达不想撤走并计划吞并科威特。“西方在吓唬人。”萨达姆说。奥扎尔相信如果西方人不行动,伊拉克或许会入侵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
后来奥扎尔通过电话和我谈了几个小时有关进一步的细节和他的关心。伊拉克使节告诉他,伊拉克正在科威特组建一个政府以及约25000人的“人民军”。他对法赫德国王说,他会支持石油禁运,但在等待联合国大会的行动。奥扎尔催促我们尽可能快地开始制裁,然后他会关掉石油管道,他警告说我们必须考虑军事行动。
“萨达姆比卡扎菲更危险,”他说,“他必须走开。他杀死了120位拒绝打仗的官员。如果封锁非常有效,(他的人民)就会推翻他。”伊拉克使节夸口他们能够在封锁下生活,说:“我们是 2000 万人,我们将战斗到底。...“奥扎尔想要北约给一个明确的表示,如果伊拉克因报复关闭管道而实施进攻联盟将支持他。我们追踪北约秘书长曼弗雷德沃勒,他正在加拿大西部钓鱼。他相信联盟会支持奥扎尔,并说他第二天会回到华盛顿讨论它。
8月5日星期五的下午我从戴维营飞回华盛顿。汉斯遇到我时,我刚从落在南草坪上的直升飞机出来,他立即给我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我步行去给等着听报告的一群人作几分钟非正式的讲话。虽然已到周末我却一直在想把我的决定告诉美国人民,但我还没决定应当什么时候做。这时候,我计划告诉各位我们正在采取的外交步骤以及国际反应。我解释说除了伊拉克从科威特全面撤退以外我们没有一个盟友愿意接受任何东西,也不会容忍一个傀儡政府。接着问题开始飞来。
关于这个傀儡政府我们将做什么呢?我们在军事方面将有反应吗?我简单地说:“正在等待,看与听。”当然,每一个人都想知道我们将采取什么措施来保护在科威特的美国人,特别由于伊拉克威胁关闭外国使馆。对此我回答说:
我不准备根据调动军队和任何这类性质的事情讨论我们将要做什么。但是我非常严肃地看待它,不仅对它而且对任何国家的任何威胁都如此,我也非常严肃地考虑我们决心反对这个可怕的入侵。请相信我,有许许多多的国家总的说来与我刚刚所说的一致,我向他们表示敬意。他们是忠诚的朋友和盟友,我们愿与他们一起工作采取联合行动。对于科威特被侵略,是不可容忍的。
后来,科林·鲍威尔评论说他认为我实际上在那个星期天宜布向伊拉克开战,它产生了广泛的反响。回想起来,我并不知道我是否已经决定需要使用武力。毕竟,联合国仍然在采取行动,我希望该问题能够因政治与经济的措施而结束,作此号召仍嫌太早。另一方面,我当然知道武力可能必不可少,我已决定看萨达姆的反应。我的立场决不动摇,即为让伊拉克从科威特撤走我愿采取一切行动。
本文摘选自《重组的世界:1989-1991年世界重大事件回忆》,作者 乔治·布什,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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