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c Soth：我的作品带有美国口音

“我的名字是Alec Soth（和both押韵）。我住在明尼苏达。我喜欢拍拍照片、制作书籍。我还有个出版社叫‘小棕蘑菇’。”——Alec Soth的主页介绍

不是所有摄影师都会在自己的个人页面上，特地标注其姓氏里“O”的发音不是/ɒ/而是/əʊ/。与一些刻意维持自身神秘感的摄影师不同，Alec Soth更像是一个亲切温和的邻家大叔，会邀请你一起玩跷跷板或练大笑瑜伽，并借由这些看似稀奇古怪的方式来与你交流。应邀华为新影像大赛之邀，Soth又一次来到上海。这不是他第一次给中国的摄影赛事当评委，但评审工作对他而言却并不轻松：“我并不想破坏任何人的（摄影）梦想。”面对一屋子冒星星眼的年轻学员，他从容而诚恳地分享自己的经历和观点。他依旧谦和，多次使用“不安”（uncomfortable）一词来应对那些让他对事物作评价的提问。

在与Soth交流时，也出现了中学语文考试阅读理解中“原文作者无此意”的桥段。当澎湃新闻问及一幅裸体夫妇合影的纯色红地毯上为何留了一个白点（通常会被摄影师在现场拿走或后期修图去掉）时，Soth表示那只是一个小纸屑掉落在地而已。他解释道，当时场景虽经过了布置，他也考虑过是留在地上还是扔掉，“它就像你身上的一颗青春痘”，留着也行。然而作品在赫尔辛基巡展时，策展人在现场特地介绍了这个实为无心之举的小纸屑，让我们看到生活中的瑕疵，有白璧微瑕的美感等等。

Soth认为，摄影就是一种语言，正如每种语言都有方言一样，每个人运用摄影的方式也有所不同，而他的摄影则“带有美国口音”。他坦言《Sleeping by the Mississippi》中重复出现的床，实则是继承了Robert Frank的《The Americans》中反复出现的国旗和点唱机。不论是枯树中废弃的沙发，还是手持飞机模型的男人，在拍摄美国的人物与景观时，Soth都遵循了美国的摄影传统和本土文化，但他也在这种历史“口音”中加入了自己的“腔调”。当他扛着大画幅相机在野外和家庭空间中来回游走时，一个个场景和人物肖像编织成当下美国梦的散点叙事，照片中淡漠的诗意气息也成为了人们对其认知的第一印象。

曾有微信公号发布“钓鱼”文章《Alec Soth 最新摄影集〈无眠之地〉震撼抢先发布》，用风格有相似之处的西班牙摄影师Juan Aballe的作品《Country Fictions》“冒充”Soth新作——旨在批判摄影圈对Alec Soth的模仿成风，并祝愿模仿者们“早日脱离‘临摹’与‘致敬’，早日成为黄庭坚、董其昌、八大。”而Soth对此表示，他会避免对这些像自己作品的照片多加批判：“有人的作品像我的，而我的照片也有可能像别人的、或别的年代的。这就是为何我说摄影是一种语言，你会运用且保持这种语言习惯。[s1] ”Soth曾经拍摄过08年奥运会之前的北京，其中一些作品的确看起来不那么“Soth”，遮掉图片说明，甚至也可以“冒充”国内摄影师的作品。

Soth给自己目前最新的画册命名为《Song Book》，因为他认为摄影和音乐之间有共通之处，每个人都可以创作，并对作品有自己的理解。曾有人把Soth的作品比作美国乡村音乐[s2] 或蓝调布鲁斯，但Soth认为自己的作品可能还带有电子乐或说唱元素，加之自己是白人，所以他的作品既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乡村音乐，也不是美国南部黑人蓝调风格。不论风格为何，他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传达出更多的情绪。

Soth早期作品中的人物肖像鲜有笑脸，并被经常解读为忧郁和悲伤，其实这和大画幅相机的工作方式相关。大画幅相机操作比较复杂，拍摄一张照片所需的时间比日常用的相机或手机的那一瞬要长许多，被摄对象的不可能长时间保持笑容，面无表情才是相对自然的状态。此外，大画幅相机的距离感、摄影师需要在钻进“黑布”里工作等形式，也使得被摄对象更容易相对冷静。Soth甚至去印度学习了大笑瑜伽，举着相机通过对当地人大笑引发被摄对象笑，再抓拍其照片，最终呈现的照片却并不令人他满意，故放弃了这种工作方式。但大笑瑜伽成为Soth在讲座时与观众互动的方式，也是他探索人与人之间关联的一种尝试。

如今的Alec Soth已不像传说中那样内向腼腆，至少看起来并不。

采访并文/丁依宁、史阳琨 拍摄/史阳琨 剪辑/韩新宇、李霭莹

出品/眼光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