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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颗小金豆，打工人真能攒出一套房？｜精打细算播客

2024-03-25 07:4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今年以来，黄金开启开挂模式，价格不断飙升，屡创新高。

根据中国黄金协会数据，2023年我国黄金消费量1089.69吨，同比增长8.78%，其中黄金首饰消费同比涨7.97%，金条及金币消费涨15.70%。在当前的黄金热潮中，年轻人群逐渐取代“大妈”，成为黄金消费的主力军。

近期，黄金相关的话题频登热搜：“100万黄金一年净赚近50%”“连夜变现289万”“在银行买金打手镯可省1万元”，攒金似乎成了一种“稳赚不赔”的理财方式。在黄金品牌、金店、银行等各方吆喝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期待在买黄金“悦己”的同时，同样能够保值，他们说：“富时当首饰，穷时当盘缠”“既有花钱的感觉，又没有花钱的罪恶”“今天一颗，明天一颗，早晚攒出一套房”。

但真的是这样吗？本期《精打细算》播客，我们邀请了用“真金白银踩黄金坑”、混迹全网淘金渠道5年的攒金人@王宁，以及“市界”高级作者、发表了多篇黄金深度报道的@陈畅，一起聊聊普通人攒黄金这件事，破解隐藏在黄金消费里的那些新坑。

点击此处收听节目

【主播】

丁珏汭，澎湃新闻资深编辑

【嘉宾】

@王宁，5年攒金人、混迹全网淘金渠道，“用真金白银踩黄金坑”

@陈畅，“市界”高级作者，关注一切商业新事物，还有猫

【时间轴】

03:39 黄金大涨，买金潮来了？

11:48 小金豆、首饰、联名，黄金品牌下功夫了

19:06 攒黄金等于买了一套“精装公寓”？

24:20 攒黄金也得先学黑话？

34:27 存金豆是消费还是理财？

39:14 想要开金店，先要有500万

45:04 为什么县城黄金消费火热？

51:34 如何按预算选择黄金品牌？5年攒金人有话说

01:01:05 银行积存金是什么业务？

01:03:45：精打细算：金价狂飙背后，年轻人消费发生了哪些变化吗？

【配乐】

Money，money，money—ABBA

“精致穷”的年轻人掀起“买金潮”

丁珏汭：@王宁，@陈畅，今年黄金价格涨到起飞，两位从什么时候开始购买黄金的？

@王宁：作为一位业余购买者，我2018年开始关注黄金，购买黄金产品。那时黄金价格大概是300元左右，人们刚刚开始讨论工费，也就几十元到一百元。当时我大学毕业有一段时间了，攒了一点钱，希望进行一些基础理财，但基金和股票的门槛都比较高，黄金看起来既符合我的消费风格、有装饰功能、还可以保值，我又能从身边人身上快速获取相关知识，所以当时就选择了买黄金。

上海黄金交易所Au99.99价格走势/上海黄金交易所

@陈畅：我是出于偶然，2012年左右，因为上班攒了一点工资，有朋友提议我买黄金，说既能保值又能避免通货膨胀，时间长了还能兑现，所以我们俩3万元买了100 克金条，买完后就一直在抽屉里放着，我都没敢动，连塑料包装都没拆。

后来关注到黄金大涨这个选题后我去考察，发现一些商场的一楼是黄金饰品区，三楼是投资金条区，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二楼是钻石区，明显感觉销售比顾客多，人数对比很明显，我感觉只有去了现场可能才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买金潮”，热度远超我们想象。

黄金店人头攒动/视觉中国

丁珏汭：@陈畅，这届年轻人的消费关键词是：“抠”“精致穷”“理性”，为什么在黄金这里却出现了完全相反的情况？

@陈畅：黄金消费主要是两种需求，一个是投资，一个是“悦己”。先说投资，去年掀起的黄金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基金、股票理财等确实亏得挺厉害，加上银行利率一直在降，所以黄金投资的避险性、保值性优势明显。“富时当首饰，穷时当盘缠“，买黄金也很符合年轻人务实的消费理念，市场上很多黄金饰品可爱又新颖，品牌会在设计样式上下功夫，出各种联名，比如三星堆、故宫、迪士尼，有的银行甚至还卖哈利波特黄金魔法杖套装。

另外一点，虽然说年轻人在买黄金，但也不是动不动就买个几万元的。他们购买的习惯很符合“精致穷”这一标签，喜欢买设计比较简单、克重小的，几百几千就能实现拥有一块金子的愿望。

某银行发售的哈利波特套装/银行官微

@王宁：我觉得除了“精致穷”之外，还有人们打破了奢侈品的消费滤镜之后，开始追求品牌溢价之外的一些东西，比如保值功能，而不只是为一个品牌买单。

比如我的消费时间点，刚好踩在了年轻人从疯狂买奢侈品转到开始买黄金的那个转折点上。我上大学时年轻人很喜欢戴施华洛世奇的小天鹅项链，几乎每个女生脖子上都有一条，我毕业时，则变成了大家攒工资去买大牌包包，后来又开转向一些有储存价值的饰品，比如黄金。2018年、2019 年的时候，大家倾向于去买整件的金首饰，存金豆子的人很少，金豆子这个概念其实是从 2022 年底、2023年的时候才开始流行。

买黄金=买套“精装房”？

丁珏汭：@王宁，攒黄金这件事情能不能赚到钱？我身边的攒金朋友都给了我否定的回答，比如像金豆子，刚入手的会买贵，甚至还会被掺假。

@王宁：金豆子里确实坑特别多，因为一开始卖金豆子的很多不是正规的商家，一些大牌金店是在金豆子火了之后，才开始售卖金豆子。也有一些人是从深圳水贝拿货，可能会出现克重不足的情况，比如改变金属配比，看起来你买到的金豆子和金子的密度是一样的，但你发现不了细微的差别。很多人买金豆子的原因是为了给自己攒一个大件，比如20克打个金镯子，看起来很划算，要从“省钱就是攒钱”的角度理解也能理解。但这个本质上是一种消费，而不是理财，所以我不买金豆子。

我认为买金是一个和我们认知有50%不一致的理财行为，很像买了一套精装公寓，买的时候中介说“稳赚不赔”，但不是这样的。你买到手里后，只能劝自己这是刚需房，怎么跌都不算亏，一旦你把它出售，你就会发现跌了不止一点点。

拿“以旧换新”举例，比如我手里有10 克金子，拿去换同样10 克的金首饰，现在很多金件的工费要在200 元以上，10克金要掏出2000元钱的基础费用。金子回收时要按照回收时的价格折旧，再按照市值价卖给你，比如大盘回收价是480元，实际售价可能是620元，你还需要补差价，实际上要多付出 3000-4000元才能换到你想换的金件，没有办法实现我们理想中的保值。这个还是品牌允许你换的情况，现在很多品牌会要求只能拿自己的品牌“以旧换新”，市面上固定几家大牌金店，必须要有它的发票或者验证书。这个是我们遇到的想通过黄金保值失败的最大原因。

王宁和攒金的年轻人在社交平台互相分享经验/受访者供图

除了置换之外，我们还可以回收或者折旧卖给别人，但回收是不计工费的，我们在买金首饰的时候都掏出了一大笔工费，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这笔钱甚至还没有存到银行拿利息吃得多。

丁珏汭：在社交平台上出现了很多黄金的黑话，比如古法黄金、3D黄金、5D黄金，甚至还有5G黄金，还有网友踩雷比较多的“一口价”黄金，@王宁，这些你都是怎么辨别的？

@王宁：可以从工艺的角度来理解。最开始我买的时候是没有5D和5G这样的概念的，有点像文字游戏，在柜台上对D和G做区分，让你产生迷惑，听销售员的话买他们最推荐的那款。对于想用黄金理财的人来说，这些东西一旦出现就意味着理财梦破灭了。

黄金按工艺的分类/受访者供图

3D和5D的区别比较明显，3D比较薄，一般是空心的，把金子放在模型里去造，很多金镯子金戒指就是3D的，睡觉可能会被压瘪，工费也比较高，5D比3D硬一点，我们说到的小金猪、哈利波特等的形状，这个是需要 5D 才可以做的。5G用来塑形，颜色更好看，在5D的硬度基础上变得更亮，重量更轻，没有那么容易刮花和变形，比较好保养，但工费也更高。

古法黄金模拟古代黄金，就像博物馆里的黄金，颜色和质感有点磨砂，有一种手工的粗糙感、哑光、很厚实，看起来很贵气。伴随着5D和5G的出现，“一口价”的黄金也就慢慢地越来越多了，造型感更好了、工艺设计更强了，但金子更薄了，如果你按照克重去卖这个饰品就不划算了。

@陈畅：其实最简单的投资思路就是买金条。我听王宁分享的内容，最大的感受就是——“买黄金不要当颜值党”。唯一的真理就是认准克数，所有的“一口价”，各样式的联名，除非你喜欢得不得了，你可以买过来，但剩下的一定要看克数。

黄金回购市场/视觉中国

我在银行调查后也发现，银行买金子回购也很难，不管是金条还是黄金饰品，它们只回购自家品牌的黄金，同时代销的其他品牌不会回购。还有一个比较苛刻的条件是——不离柜，字面意思就是在银行买的黄金还没有人领取，没有离开过柜台。你可以拿身份证去购买的网点回购，买了就拿走了，也就不存在回购的可能性了。

卖黄金，真的能赚到钱吗？

丁珏汭：社交平台上也看到一些帖子靠“400万开金店”“200万开金店”等来引流，@陈畅，你采访下来发现，这个启动资金够吗？他们到底能不能赚到钱？

@陈畅：我确实问了一些品牌的加盟店，得出一个数据是投资一间金店至少要 500万元起步，100万元是加盟费、装修费、管理费，另外的400万元是进货费，这对一个人开店的资金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我在街上看到的很多家金店，它们背后其实都是一个老板，相当于一个老板加盟了很多金店。如果你自己开的话，就意味着你和一个大集合体在对抗，如果出现节日促销、抢客流的情况，你可能会竞争不过。

江苏淮安黄金促销活动/视觉中心

还有一个现象是黄金本身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赚钱。我们都感觉它是一个奢侈品，戴黄金的都是有钱人，但黄金品牌的毛利普遍只有20%左右，反观奢侈品牌，毛利差不多都在70%～80%。因为卖黄金本身是不怎么赚的，进货渠道都一样的，卖黄金只能靠加工费、品牌溢价来赚。比如周大生整体毛利率是20%，但素金首饰的毛利率只有8%，而一些镶嵌的首饰的毛利率则高达30%，是素金的4倍。去年有一家要上市的企业叫梦金圆，主打下沉市场，以素黄金为主，毛利低到3%～4%，如果只卖黄金，可能很大程度上还是会亏损的。

丁珏汭：正好说到下沉市场的黄金，我春节回家后发现，县城黄金销售更火热，@王宁@陈畅，你们发现县城黄金消费和一二线城市的黄金消费相比，有哪些不同？

@王宁：我觉得一线城市真的没有三四线的买家排队凶猛，我过年的时候去了一个商场集群，金店的每一个柜台都挤满了人。我在北京的时候去看柜台，很多人就试一下、看一下，就走了。但是在我老家那边，大家真的就买了，而且买的都是大件，比如镯子，大手链等，可能是因为买“三金”和“五金“的人多；而大城市是女孩子给自己买，买小件的比较多，比如小首饰、项链、手链、戒指等。

@陈畅：春节假日肯定会比其他时间消费旺盛一些。我采访的金店老板在县城开金店，他们也说买“三金”“五金”的需求比较多，还有很大一部分需求是送礼，比如升学送礼、孩子满月送礼，黄金都比较流行。聚焦到县城的黄金消费上，一个明显的趋势就是三四线城市的增速是快于一二线城市的。

我们把视角从消费端转移到黄金品牌端，因为一线城市的竞争饱和，它们就开始在小地方开拓新战场。周大福三年多时间在一线城市只开了70多家，但在三四线城市开了1800多家，下沉的意向是很明显，周大生也是三四线城市的门店比例达到近七成。去年年底还有一个报道说山东有个商场，老凤祥跟周大生的门店员工因为抢地盘还打起来了。

丁珏汭：@王宁，这么多黄金品牌，作为消费者你是怎么选择的？可以给大家一些攻略吗？

@王宁：黄金不存在很明确的鄙视链，金本身大于它的品牌。只要它是金子，戴到身上，大家第一反是你戴了金子，而不是戴了某个品牌。基本上这些品牌都可以按照预算等级来去划分。

周大福和周生生是预算梯队第一档，特点在于设计感特别好，周大福的黄金颜色非常漂亮，比起其他家有一点点发红，有很多漂亮的系列都是“一口价”；周生生比较擅长做现代感线条的设计，有点像欧美风，可以搭配西装，周大福看起来就更新中式一点。

第二档是比较平价的。比如潮宏基、六福珠宝和谢瑞麟这种，一般在参与克减活动时能够比周大福、周生生便宜出几十元。款式上新非常快，但是创造性就稍微弱了一点，比如拉丝角度没有那么精致，但也很漂亮，这是牺牲了一部分颜值，换来了一部分的性价比。

像曼卡龙的黄金是比较偏向于新中式的，如果你很喜欢周大福，但又不能够承受它的价格，就可以考虑这类品牌，我觉得它的设计师很年轻，很知道喜欢穿汉服、新中式的女孩喜欢什么，会用古典的红色、绿色去和黄金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