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大选2024·现场｜战时选举的低调氛围与稳步推进的政治进程

又是龙年，又有机会现场观摩俄罗斯大选。笔者在3月15日选举首日起了个大早，在莫斯科city walk，暴走两万步进行城市观察，先后前往地铁站“白俄罗斯站”、特维尔大街以及米秋林街附近的三个选举投票站，也没有落下市中心和红场正在举办的各类文化活动。与2012年相比，这次选举本质上有未曾改变的部分，然而一切又与12年前有了诸多不同。

难以接近的投票站和热闹的“谢肉节”

首先能感受到的，是对外来观察者而言，投票站点的封闭程度加强、开放程度降低。12年前的大选投票站点可能会设置在大学主楼公共区域，或是居民区内部，外国人进出不会受到限制，除了进入站内投票会拉上帘子之外，即使不去投票也可以跟随人流走进投票站内部观摩情况。除此之外，2012年的大选日当天胜利公园还有聚集拉票的集会活动，乌泱泱的人群甚至从地铁站通道就开始排队，在公园空地上有党派进行演讲，热闹非凡。

如今，公园广场上人群寥落，常见的多是中国游客或是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俄罗斯学生团队，投票站点也不再完全开放、进出自由。需要输入准确到门牌号的居住地址才能在联邦选举委员会官网上查找到对应的投票站地址，选择“观测样本”的过程变得比较复杂。

除此之外，投票站往往设置在公立教育机构（即国家预算教育机构ГБОУ，例如今天挑选到的三个投票站都是市立小学或是艺术学校），本身自带门禁和安保设施，天然隔绝好奇围观的目光。特维尔大街附近的投票站设在一栋历史建筑的底层，但门口有刷卡门禁和保安驻守，看到异国面孔突然闪现就出声询问，在笔者表示不投票的话能否出于好奇进来看看之后，马上收到了礼貌但果断的拒绝。

白俄罗斯站附近的投票点相对热闹，不时有人进出，但从大门到站点门口的长路上有保安驻守，只能守在门口，偶尔逮住刚投完票出来的民众询问情况。有的年轻人大方表示“投给了普京”，但有的中年夫妇面对我们的问题则略带警惕地开玩笑说“这是我们的秘密”（Это тайна наша）。

地铁站白俄罗斯站附近的投票点。本文图片均为作者供图

有趣的是，在不抱希望地又一次“闯入”米秋林大街设在公立艺术培训机构的投票点后，保安面对我们理直气壮的“好奇，想看看咋搞的”要求，找了两三个领导请示，最后竟然答应放行。投票站内部布置相当简单，腾出一间教室放了贴有4名候选人的高台供人填写表格，3台电子投票器全部黑屏并没有工作，再往前就是一排长桌，背后坐了好几个选举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和监督员。短暂驻足期间，前来投票的民众三三两两，不大的房间内算上工作人员、保安、站着的领导还有我们这两个格格不入的“好奇宝宝”，人数远远碾压了投票的选民。投票站的内部场景其实和12年前变化不大，今日总算不虚此行，欣然离去。临走前保安看着我们俩满足的样子感到好笑，没忍住来了一句“还喜欢不（Понравилось）？”

投票站入口的选举宣传海报

另一个与12年前的显著区别在于，这次投票的宣传低调，政治氛围不再浓厚。除了路边站点的各类广告外，似乎感受不到正在大选的氛围。由于线上投票更加普及，线下的站点继续减少，莫斯科大学主楼的站点也不再设置。科技给选举带来怎样的改变仍有待考察，然而一人一票塞进投票箱的仪式感无可替代。

在大选开启的同一天，莫斯科市的宣传重心也同时被其他文化活动所分散，颇有“百花齐放”之感。比如本周也是东正教大斋前盛大的民俗节日“谢肉节”，莫斯科市内设了多个不同主题的集市小摊，售卖节日必备美食“薄饼”、稻草人和各类手工艺品，还排满了丰富的节目单。本打算直奔投票站的我们，中途也不免被花样繁多的活动绊住了步伐，一连逛了三个设在不同城市景点附近的节日集市。

莫斯科市中心盛大的“谢肉节”集市舞台

红场的“回归纪念”活动与俄乌冲突的影子

出乎意料的是，本以为会成为选举投票造势重点区域的红场，其实在为大选结束后即将举行的另一项政治活动进行紧锣密鼓的筹备。全场各处搭建起了巨大的展板和舞台，印刷着欢迎克里米亚“回归祖国”10周年的活动宣传标志，圣瓦西里大教堂门口也被舞台设备遮挡无法靠近，游客只能隔着硕大的展板和“彩色洋葱头”合影留念。

红场上的下一个活动筹备

2020年修宪公投完成后，普京有机会再次竞选并连任12年，这次选举正是开启新连任的标志。俄乌冲突的长期化对2024年总统选举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一方面，事关俄罗斯未来的重要规划在战事影响下只能延后，目前普京仍然是凝聚精英阶层和普通民众的关键。另一方面，“特别军事行动”不可避免地对俄罗斯社会生活造成某种程度的冲击，这也成为普京在此次大选要面对的问题。不过，2023年俄罗斯经济相较2022年有所恢复，各方面生活也基本适应了战时新常态。这对稳定大选结果具有重要价值。

2024年年初，俄军攻克乌军据守的阿夫杰耶夫卡，也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大选加分项。大选在俄罗斯各级政府的保障、组织和推动下，稳步地进行，而莫斯科的红场似乎置身于这场大选之外，兀自筹备着克里米亚“回归十周年”的纪念活动。这么看来，此次大选所蕴含的稳步推进政治进程、保持社会稳定和正常运转的任务已基本实现。

（邹文卉，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俄罗斯城市政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