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思想周报｜黑五的美国气候报告；“黄背心”燃烧法国巴黎

黑色星期五的美国气候报告

被山火吞噬的天堂镇。

2018年的山火季在加利福尼亚州历史上创下了纪录，据新华社洛杉矶11月23日电，本月8日在加州北部燃起的山火“坎普”造成至少84人死亡，共烧毁1.8万多栋建筑物。同日，据《纽约时报》报道，一份由十三个联邦政府机构在上周五共同发布的重要科学报告针对美国气候变化问题提出了迄今为止最为严酷的警告：如果不采取控制全球变暖，到本世纪末，气候灾害导致的损失将占到美国经济的10%。

这份长达1656页的评估报告展示了气候变化在经济、健康、环境等方面带来的毁灭性结果，包括加州破纪录的山火、中西部的作物歉收以及南方的基础设施崩溃。报告进一步发现，未来美国的出口和供应链可能会受到干扰，到本世纪中期，农产品的产量可能会下降到1980年代的水平，火灾季节可能会蔓延到东南部。

《纽约时报》的报道指出，这份由国会授权、由白宫发布的报告不仅因精确的计算和直率的结论而广受关注，更因其发现和特朗普总统的宽松环境政策直接相悖，后者声称宽松的环境政策能刺激经济增长。尽管参与撰写报告的科学家表示政府官员并未试图篡改或封锁这一发现，但选择在感恩节次日的下午两点发布这份报告显然是为了使其对公众的影响降至最低。白宫的一项声明称，这份在奥巴马政府时期就开始起草的关于全球变暖的报告“很大程度上依据的是最为极端的情况”，下一次评估将更注重平衡性。

一个月前，由联合国召集的一群科学家组成的“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简称IPCC）发布了迄今最为震惊和详尽的报告，称严重的经济和人道主义危机将在2040年之前到来。近日，《纽约客》发布了比尔·麦吉本（Bill Mckibben）的长文“极端天气如何让地球缩小（how extreme weather is shrinking the planet）”。麦吉本指出，由于山火、热浪和海平面上升，地球上的很多区域都面临变得不可居住的危险，而石油化工企业仍在继续对事实的攻击。

麦吉本回忆称，三十年前，当他为《纽约客》撰写关于温室效应的长文章“自然的终结”时，环境科学还是一门年轻的学科，然而当时的数据已经相当令人信服，人类大量的碳排放使得自然不再是超出人类影响的一股力量，10年后，科学家开始将我们的时代称作“人类纪”。1988年，老布什竞选总统时许诺将以“白宫效应抗击温室效应”，但他和他的继任者以及同时期的掌权者们都没有这样做，于是，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曾经理论上的威胁成为了今天的日常现实。

他在文章中指出，近年来流行一种乐观主义的思想，认为全球人类的生活状况在改善，战争变得罕见，贫困和饥饿变得不再那么严峻，大范围的识字率和教育前景光明，但是新的迹象显示人类的进步开始衰退。在不断恶化的环境面前，人类的游戏已是强弩之末，甚至可能出局。2017年底，联合国机构宣布全世界长期营养不良的人口在连续十年的减少后又开始增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暴力冲突的滋长和环境相关的冲击。”2018年6月，联合国粮农组织发现童工现象在连年下降后再度上升，“部分由于冲突的增加和环境引发的灾难。”

麦吉本接着写道，不同于人类历史上经历的战争、饥荒、恐怖主义等挑战，人类对于地球施加的物理影响将会超出迄今为止的整个人类历史。最贫困、最脆弱的人群将付出最沉重的代价，而最富裕的地区也已经开始受到影响。因为害怕携带莱姆病的扁虱，人们不敢走过草地；因为海水温度上升杀死了其他海洋生物，泛滥的水母让人们不敢在海滩游泳。随着海平面上升、气温升高导致一些地方变得过于炎热以及一些地区水资源的匮乏，人类脚下和脑海中的地球都在缩小。

麦吉本指出，一切都像警告的那样发生着，只是以更快的速度。三十年前，气候学家詹姆斯·汉森（James Hansen）就曾在国会面前就人类引起的气候变化带来的危险作证，此后碳排放逐年增长（除了全球经济衰退顶峰的2009年），2018年又将创下新纪录。麦吉本认为，除了惯性和人类倾向于注重短期收益以外，化石燃料工业造成的破坏是最大的。环境作家亚历克斯·史蒂夫( Alex Steffen)将这种“封锁或减缓必要的改变从而在不可持续的、不公正的系统中获利”的行为称为“掠夺性拖延（predatory delay）”。

文中提到，根据《内部气候新闻》和《洛杉矶时报》的记者在2015年的披露，早在汉森作证之前的1977年，全球最大的石油公司艾克森（Exxon）就已经了解到他们的产品在气候变化中扮演的角色。如果当时艾克森及其同侪将他们的发现公之于众，地质历史将被改写。《洛杉矶时报》揭露的一份文件显示，1988年汉森作证后的一个月，一位不具名的艾克森公共事务经理发布了一份内部备忘录，建议公司强调关于气候变化的科学数据的不确定性。这种搅浑对于气候科学的公众印象的策略被证明是高度有效的。2017年的民调显示，近90%的美国人不知道存在关于全球变暖的科学共识。

麦吉本写道，艾克森的行为令人震惊，但不完全是出乎意料的。在政府开始对抗大型烟草公司之前，全球最大烟草公司菲利普·莫里斯(Philip Morris)也曾在吸烟的后果方面撒谎。历史学家需要解开的谜题是，我们的政府和文化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我们竟然几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对抗化学燃料工业。在无数导致我们无动于衷的智力、心理和政治资源中，麦吉本认为俄国流亡小说家安·兰德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她关于“自私的美德”以及不受拘束的资本主义的探讨，受到包括保罗·莱恩、蒂勒森、蓬佩奥、普兹德、特朗普等在内的众多美国政治家、经济学家的追捧。即使在她去世后的很多年后，她小说中的自由主义思想仍然影响着今天的政治：政府是坏的，团结是陷阱，税收是偷窃。

尽管人类走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麦吉本仍然相信我们的命运并不是不可避免的。现在，太阳能、风能以及蓄电池的成本不断下降。如果我们选择全球范围内的团结协作，就能快速行动，这种可能性存在于人们汇聚起来形成能够改变时代潮流的运动。2015年的巴黎气候大会前夕，40万人在纽约游行，达成了封闭石油管道、强制取消新的煤矿、禁止大石油公司进入北美北极以及说服几十个城市承诺百分之百使用新能源等成果。新的行动主义也在不断产生。这是一场史诗性的未决之战，如果我们没能将升温控制在两度之内，那么我们会为三度而战，然后是四度，通向地狱的自动扶梯很长。

“黄背心”燃烧巴黎抗议燃油税上涨

据英国《电讯报》报道，11月24日，数千名身着荧光黄背心的抗议者在巴黎的街道上游行，在催泪瓦斯制造的浓烟下唱着马赛曲设置路障，还有成千上万的抗议者在法国的其他城市游行。高速公路被封锁，地铁站关闭，此次运动成为法国近年最大的暴动之一。

因其着装特点，抗议者被称为“黄背心（les Gilets Jaunes）”。这是一次松散的运动，抗议者称其“无政治意义”，“无领袖、无主义”。该运动在社交媒体上的推文反对的内容十分广泛，包括建制、税收、住房福利、劳工法以及社会安全，但导火索为燃油价格的上涨和针对汽车驾驶员的惩罚性税项。

该报道称，法国62%的车辆使用的柴油在过去一年里的价格涨幅接近24%。到2022年，柴油和石油的税费都将达到78欧分每升，还不包括增值税和浮动的原油价格。柴油门和其他关于排放的揭露让包括马克龙政府在内的多个政府机构“膝跳反应式”地采取反柴油政策，但此前法国车主承受的燃油税已经相当沉重，仅次于德国、希腊、芬兰、意大利、荷兰和英国。直到最近，法国司机还被鼓励投资柴油车，但目前政策的快速调转让消费者无法跟上节奏。

《费加罗报》的一项调查显示，77%的法国人支持本周末的“封锁首都”计划，大多数人认为“黄背心”是“受欢迎的（81%）”、“勇敢的（77%）”、“为了更大的善而战（78%）”，62%的人拒绝将其归类为“任何意义上的暴力”。文章指出，这并不意味着广大法国民众漠视气候变化或道路交通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上个月交通部长Élisabeth Borne宣布在法国主要城市征收拥堵税的计划时得到了广泛支持。

法国的城市和近郊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公共交通系统，但在一些交通网络相当落后的地区，燃油税的上涨导致了愤怒的滋长。受到波及的人们此前就已经觉得被“富人的总统”马克龙边缘化，他们认为提高税收后所增加收入的去向不透明，政府以绿色政策作为借口向法国社会最穷困的人口征税。荧光黄背心既代表体力劳动者，也代表汽车驾驶员（法国的法律要求司机随车携带反光背心）。“黄背心”发布的一则新闻稿中称，他们谴责的不仅是燃油税，“我们谴责一个向穷人索取而赋予超级富豪的政府，我们谴责一个不断征税而公共设施持续落后的政府，环境问题不能被用来作为向最脆弱的人收税的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