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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评|共情年轻人,理解年轻人
全国两会期间,在央视《两会1+1》中(实际上绝大部分人并不关注这个新闻的出处,只看到了网络上的视频碎片),白岩松在解读《政府工作报告》中有关“减轻家庭教育、养育、教育的负担”内容时,讲了一段不要批评年轻人“啃老”的话。
他说:这两年我越来越不喜欢一个词叫“啃老”,这个词从字面上来说,是在批评年轻人,好像他们不作为,在“啃”老人家。我们仔细想一想,何尝不是社会该为年轻人做的很多事情做得不太够,做得不足,因此让家里的老人替社会来完成这些事情?
这段“我们真的应该同情现在的年轻人”的话,引发网络热烈反馈,特别是“被喊话”的年轻人,但并不是只有意料之中的“感谢”。有人认为,白岩松反驳了对年轻人的“污名化”标签;而很多年轻人似乎不那么领情,有人觉得,“同情”一词有居高临下的意味,还是显得“爹味”,真要帮助的人,更想听见的是切实的举措。也有人认为这是为流量的“媚青”言论,讨好作为网络主流的年轻人。
无疑,白岩松老师是中国新闻界的标杆性人物,30年来一直站在中国新闻行业的潮头,但近年来却屡屡陷入网络舆论的漩涡当中。
远的不说,就是今年年初,他因为那个所谓的“老百姓有钱也不敢花”的提问,被骂了很久“不食人间烟火”。那几句再正常不过的、针对相关经济学家的提问——怎么提高老百姓的收入?怎么解决“有钱不敢花”的问题?——被习惯了N倍速信息投喂的网民,迅速拆解成了“白岩松说老百姓有钱”“白岩松说老百姓很有钱”“白岩松说老百姓很有钱就是不想花”……然后,在流量拜物教的祝福之下,被各种自媒体碎片化、扭曲化、鬼畜化。
三年前,白岩松还有一段惹恼青年人的发言,起头是:“难道我们现在指望的是房价很低?然后一点压力都没有……不会吧?”只是还没等白岩松“先抑后扬”,说“但是”(其实,白岩松底下讲的才是发言的主旨,是共情年轻人的内容),他已经被淹没在口水当中。
白岩松的表达延续了《东方时空》30年来一贯的风格,想拉近和观众的距离,但是如今越是试图“拉近距离”,似乎越是适得其反。白岩松那些曾经打动过90后、00后父辈的表达,却和90后、00后之间形成了各种错位和误读。
或许是,30年之后,白岩松嘴里一直说的那个“我们”,越来越包容不下当下年轻的“我们”。我是觉得,白岩松老师的几番发言里,都有一种微妙的人我之别。本来是一句想拉近关系的话,加上“你们”“我们”的区隔,无论有意无意,透出了热情的疏离感,哪怕他这次说的是不要批评年轻人“啃老”。
白岩松参与创办的《东方时空》,曾经是最贴近百姓生活的电视新闻节目,是一代人的新闻启蒙,当然,也可能现在还是。作为90后我没能赶上他们草创时的“激情燃烧的岁月”,但和同事一起哼唱过晚8点节目的间隔音乐:“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这是我们写作业的背景音乐,也相信是这个BGM铺就了我的走向新闻工作之路。
当时的新闻,出现了一种群体性的叙事方法,我们也从中学会了从具体的小人物出发去关注社会,从“他”到“他们”,从“我”到“我们”。一些场景下,这种的思维方式及衍生出的修辞可能永远很感人。至今我也还能背出2010年《感动中国》里白岩松念的主持词:“没有他们,没有我们,没有咱们,就不会有这样的中国。”
但是,谈“我们”的前提是你我都一样,说“共情”的前提是媒体有力量。而当《东方时空》那一辈节目呼啸向前,只留下时代的背影,而时代的车轮又在激烈地分化社会,很多隔阂就自然加大了——媒体和受众之间,受众和受众之间。
宏观上,生活条件越来越优渥、学习条件越来越便捷,但事实上,现在的年轻人的真实体感是:更陡峭的社会、更激烈的竞争,这可能是白岩松那一辈人难以理解的。我在想,白老师年轻时需要以“年轻人”自居吗?那时的年轻人大概很难理解:如今二十岁出头的人为什么喜欢用“小镇做题家”“打工人”来自嘲?
白岩松与年轻人的隔阂在于时代变了,社会变了,表达习惯变了。“年轻人”“努力”甚至是“媒体”,这些词的“能指”和“所指”也在发生变化。年轻人习惯在视频碎片里一瞥昔日的新闻偶像,白岩松还在电视里讲述着“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其实,白岩松可以说:“我同情现在的年轻人。我知道他们比我们从前更难。”年轻人也可以隔空回复一句:“不需要,我们是平等的。”这样一来,年轻人和白岩松之间30年的时代隔阂可能会变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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