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棉花生意摆脱黯淡命运的陕西女首富——周莹

编者按：周莹出生于陕西省三原县，据传天资聪颖，进入泾阳安吴堡大户吴家，并嫁给吴家少爷吴聘，后其夫吴聘和其公公均因故去世，吴家也逐渐家道中落。她历经坎坷建立起陕西吴氏“商业帝国”，也成为当时唯一把生意做到富可敌国的成功女商人。本文讲述的正是这位集家境破落、丈夫早逝、无子无女于一身的“苦女人”如何依靠棉花这柔软却坚韧的纤维，走上了畅意的人生之路。

剧照 | 《那年花开月正圆》

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

此时距离1492年哥伦布带着那封写给朱祐樘的信出发仅仅过去408年。在一根棉线的牵引下，历史大分流至此全部完成，东方跟西方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900年7月21日，慈禧挟光绪皇帝逃离北京，9月4日逃抵西安。

适逢西安灾荒，急需赈灾抚慰民众，但慈禧改不掉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仅9月4日至10月7日就花掉了大量陕西地方库银。陕西巡抚端方不得不向民间的富商大贾募捐赈灾资金。

这时，一位人称安吴寡妇的女富商捐出10万两银子，震惊了所有人。

10万两银子在当时可以买两万亩良田。用今天的最低征地价格每亩6万元来计算，两万亩地就值今天的12亿元人民币，相当“土豪”了。

狼狈逃难中的慈禧听闻此事十分欣慰，认为陕西人和朝廷是一心的，随即召见了这位跟她一样早早成为寡妇的女富商。《泾阳史话续集》中罗列了这位女富商为这次觐见准备的礼物，有“哮珠手串一件、象牙凉席两件、金佛像一尊、景泰蓝香炉一个、楠木卧床一张、楠木小圆瓶八个、金猴一个、景泰蓝食盒一对”。

慈禧大为感动，认这位女富商为干女儿，并封她为“一品夫人”。西安府感谢女富商的慷慨解囊，给她颁发了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护国夫人。

慈禧在西安流亡了一年多，过六十大寿的时候，女富商又送了镶金嵌玉的超级豪华屏风。1901年8月，慈禧与光绪帝离开西安赶回北京，由于屏风太过厚重，携带不便，故留存在南院门总督府（今陕西省图书馆亮宝楼）。

这位女富商，就是2017年播出的大热连续剧《那年花开月正圆》的女主人公周莹。

即使中国历史走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积贫积弱、身不由己、棉纺织业受到严重冲击的时代，棉花这种白色纤维依然发挥着它神奇的作用，孕育了许多传奇，完满了许多残缺的故事。周莹正是其中之一。

周莹的太爷爷是巨商、刑部员外郎周梅村，是上过地方志的名人，上面记载着：“周梅村，贩布苏州起家，家藏白银36万两，府第华丽。”也就是说，周梅村发家是靠贩运苏州的布料到北方赚了不少钱，还修了非常华丽的房子。

周莹的公公吴蔚文跟左宗棠关系匪浅，曾经为左宗棠运送粮草，所以得到经营食盐的特许，生意达到鼎盛时，商铺分号遍及全国。

清朝末年，周家历经大劫，周莹太爷爷修建的豪宅已经于乱世中彻底被毁，她的爷爷、祖父辈再也没人有资格被载入地方志。

周莹的夫家吴家随着左宗棠的失势，也大不如前。

1885年周莹出嫁。当年中国取得镇南关大捷，却跟法国签订了屈辱的《中法新约》，好好的胜利变成了失败。周莹的婚礼同样如此，喜气洋洋却充满不祥。她的公公早已去世，吴家生意开始衰败，而她的丈夫吴聘患有肺结核，这在当时是不治之症。

有记载说她丈夫在婚后10天就去世了，也有记载说她跟丈夫一起生活了两年，还生了一个女儿，只是夭折了。总而言之，对一个17岁的女孩来说，无论是她的国还是她的家，曾经的辉煌都被一一剥落，她眼前的道路无一不是摇摇欲坠、充满不幸。

但是周莹扭转了自己黯淡不幸的命运，将家族生意推向顶峰；一手打造了如今成为热门景点的吴家大院，造就了秦商的再次辉煌；也在她所生活的国家遭遇不幸时送上实实在在的金钱支持和温情关怀。

而她扭转命运的关键，正是棉花。

跟电视剧里周莹拔掉罂粟后一拍脑袋偷了婆婆的银子去囤棉花的戏剧性情节不一样，现实中的周莹非常懂棉花。

古代中国人早就有心地观察到，棉花的产量是有规律的，通常是“三丰一歉双平年”，也就是三年产量丰收，一年产量极少，而后两年产量平平，如此循环往复。

丰收虽然是好事，但会导致价格降低，损害棉农的利益。现代美国政府依然遵循棉花生长的这种规律，定期给大农场的棉农反周期补贴。周莹，在她那个时代，靠执行类似的“反周期补贴”，也就是以丰补歉，赚到了第一桶金。

事情先是从一个棉花的丰年开始的。那是连续三年的第三个棉花大丰收年份，关中的棉花行想趁机杀价，这引起了棉农的不满，有的棉农干脆将棉花囤在手中不卖。

面对这种情形，周莹提出“以丰补歉”的策略，用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棉花，棉农于是纷纷将棉花卖给她。当年她就垄断性地囤了许多棉花，连西安棉花行业的龙头老大都因为无法向客户供货而不得不求助于她。

第二年就轮到棉花歉收的年份。棉花价格飙涨，因为丰年囤积的棉花库存，周莹又战胜了其他商家。

与此同时，她依照规律发现，接下来的一年，棉花依然不会丰收，应该是一个平年，于是再次提前按照平年价格预定了棉农次年的棉花，既保证了棉农的利益也稳定了自己的货源。

果然，第三年收获时，其他棉商已无棉可收，只能再度以高价向 周莹回购。7年时间里，她由每年进出3000来担棉花到一年购进11万多担棉花，由小打小闹一跃成为关中地区的棉花买卖大户，凭此一举，吴家垄断了陕西棉市多年，带动吴家其他产业发展，重新走向辉煌，也带动她所在的泾阳、三原成为当时陕西的经济中心，使当地连农民都能过上相当富裕的生活。

家境破落、丈夫早逝、无子无女，按照古代的生存标准来看，周莹的命运不折不扣就是一个“苦”字，但是依靠棉花这柔软却坚韧的纤维，她走上了畅意的人生之路，不断开店，扩大生意，住在仿照紫禁城规制的豪宅中，照顾她的奴仆有200多人，十里八方的人都愿意听她一个安吴寡妇的话。即便种种原因令她死后没能进入吴家祖坟，令后人感叹她的坟茔孤零零独自在外，但那都是身后事了。假如世上真有所谓的香火供奉，一百多年后依然被许多人念兹在兹的周莹，一定依然过得无比滋润、惬意吧。

本文摘自《壹棉壹世界：7000年的棉与人》，海天出版社（中国·深圳）出品，2018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