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带着我的秘密，悄悄地走入那些毫不回头的人群当中 | 蒙塔莱的诗（刘国鹏 译）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隐逸派”代表蒙塔莱诗歌成名作

★意大利语翻译家刘国鹏

★最新译作国内首次出版

欧金尼奥·蒙塔莱

Eugenio Montale，1896—1981

欧金尼奥·蒙塔莱，意大利诗人、文学批评家、记者和翻译家。与翁加雷蒂、夸西莫多并称“隐逸派”的“三架马车”。1975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瑞典文学院称赞他是“当代西方最重要的诗人之一”。

《乌贼骨》是欧金尼奥·蒙塔莱的处女作诗集，是“隐逸派”诗歌的代表作。本书分为“乐章”“乌贼骨”“地中海”“正午与阴影”“海岸”五辑，呈现了其故乡利古里亚的海滨景物与现实自然世界之美。现实与幻觉，现今与往昔，景物与回忆，错综重叠，交相辉映。

今天分享书中的五首诗。

图片来源：http://goo.gle/3EwYcH7

|“有时，会不期而至……”

有时，你冷酷的心

令我们心惊胆战、与我们分道扬镳的

时刻会不期而至。

于我，你的音乐毫不协调，

你每一个声调的变换都充满敌意。

我自我祈求，空洞的

力量，你的声音似乎变得喑哑。

我凝视那

向你倾斜的砾石

直至凌空俯视你的陡峭悬崖，

土黄，松脆，被滂沱的

雨水冲刷出道道犁沟。

我的生命就是这面干燥的斜坡，

居于尚未完结的中途，向着溪流的

出口延伸的道路，缓慢的塌方。

就是它，依然是这株植物

在蹂躏中降生

迎面承受大海的击打，并在风

飘忽无踪的力量中悬空。

这片不毛之地

因一朵雏菊的降生而皴裂。

面对冒犯的大海，我在它的身上变得迟疑，

沉默在我的生活中依然缺席。

我定睛观瞧熠熠生辉的大地，

空气如许宁静，以至于变得黯淡。

而这在我体内生长的

或许是每一个儿子

对于父亲，大海的敌意。

（选自《地中海》）

|假声

埃斯特里娜，二十载岁月威胁着你，

铅灰色的云

一点一点地将你封闭其内。

你明白这一点，也不会感到害怕。

我们会在被迅猛的风撕裂

或聚拢的雾气中看到你

然后你会从奔涌的灰烬中走出

前所未有地瘦削

朝向最遥远的冒险

全神贯注的面孔宛如

弓箭手狄安娜。

二十个秋天掠过，

逝去的春天纠缠着你；

极乐之境的预兆

此时已为你鸣响。

一阵声音不会使你信赖

那不过是被击打的罐子

破裂的声音！我祈祷，那是

献给你的音乐会，铃声曼妙

无以言表。

可疑的明天没有让你感到害怕。

你优雅地躺下

在闪耀着盐的光泽的礁石上

任阳光炙烤着你的四肢。

你还记得蜥蜴

驻足在光秃秃的岩石上；

青春使你落入圈套，

那孩子们用草茎做成的细绳套。

水是磨炼你的力量，

在水中，你重获自我，更新自己：

在我们眼里，你是藻类、鹅卵石，

像某个来自海洋的生物

盐渍不会腐蚀你

反倒使你更纯净地回到岸边。

你说得对！别让稀奇古怪的念头

扰乱明媚的现在。

你的快乐已为未来担保

耸耸肩

就可以拆毁

你幽暗明日的堡垒。

你起身，迈步走上单薄的

小桥，在喧嚣的涡流之上：

你的轮廓已投射在

一道珍珠的背景上。

你迟疑着，站在颤抖的木板顶端，

而后面带微笑，宛如清风拂面

你落入神性之友

的怀抱中，它接住你。

我们打量着你，那些

留在大地上的种族。

|“墙上伸出的树枝……”

墙上伸出的树枝

就像一根日晷的

指针，短暂地，扫描着

太阳和我的事业。

你一下子就指点出暮色

并在墙面的灰泥上结出果实来

那灰泥被殷红的反光

所浸润，墙上，你伸展的

阴影的圆轮使你感到厌倦，

苍穹带给你无限的烦恼

从你身上分离出一个迷失的

烟一样的外观

并以浓密的无从驱散的

穹顶带给你重压。

但今天早上，你不再

为你的倚靠投下阴影，而你在夜里

扯下的面纱，从你的枝头

垂向某个无形的游牧部落，并在第一缕

光线下，熠熠夺目。远处

大海的平原显露

无遗，一艘三桅帆船满载着

船员和猎物，一阵风吹来

船舷倾斜，自水面滑过。

站在高处的人探出头来，发觉

甲板已照亮，而船舵

并未在水中凿出一道印痕。

（《诗作别录》选一）

|“不要躲入阴影……”

不要躲入那草木

腹地的阴影

如同俯冲而下的游隼

热浪中的闪电。

是时候离开营养不良的

甘蔗田了，它们看上去昏昏欲睡

是时候打量分崩离析的

生命形式了。

我们在一粒珍珠贝母般

震动的尘埃中前行，

在吞没双眼的

炫光中略显疲惫。

然而，在这个不舒服的时刻，在变得

慵懒的干旱的波浪的游戏中，感受它，

我们莫非已经投身于一个无尽的旋涡

我们漂泊无主的生命。

像那道悬崖上的回廊

似乎在云雾的蛛网中

自行松脱；

我们如此这般燃烧的灵魂

里面，一堆满是灰烬的火

燃烧着幻觉

迷失在某种确定性的

宁静中：光。

（选自《乌贼骨》）

|“风中微弱的叉铃声……”

风中，一只离群索居的蝉

微弱的叉铃声

叉铃一经晃动，即告黯淡。

在那散发的倦怠中。

自纵深处，隐秘的脉络

从我们身上开始

分叉：我们的世界

勉强维持着。

如果你提起它，腐烂的

遗迹在灰色的空气中

颤抖

虚无并未再度吞咽。

于是，姿态归于乌有，

每一种声音都陷入沉默，

贫瘠的生活

下降到它的河口。

（选自《乌贼骨》）

|柠檬

听我说，桂冠及顶的诗人们

仅在名贵的植物间

徜徉：黄杨，女贞属或莨苕。

而我，则钟爱那通往青草弥漫的道路

半深不浅的

泥潭里，孩子们徒手捉住

几条瘦巴巴的鳗鱼：

乡间小路循着边沿，

向下延伸，穿过芦苇丛

通向果园，蜿蜒于柠檬树间。

倘若鸟儿的嘈杂声被蓝色的

苍穹所淹没，那也不错：

树枝的沙沙声听得愈加

清晰，友好地置身空中，几近纹丝不动，

而这种气味的感觉

不懂得如何自绝于地面

一阵不安分的甜蜜自胸前倾泻而下。

这里，兴致勃勃的激情

引发的征战，奇迹般地，悄无声息。

这里，就连我们穷人也能分得自己的那份财富

那柠檬的芬芳。

你瞧，在这片宁静中，万物

沉醉不能自拔，近乎要

背叛它们最后的秘密，

有时人们希冀

发现大自然的一个错误，

世界的死局，断裂的圆环，

一根松脱了死结的线，最终将我们

引入某个真理当中。

目光四处寻觅，

在弥漫的芳香中

头脑探询、调和、分崩离析

当一天迎来最无精打采的时刻。

正是这片寂静，依稀可见

每一个人影中，某种

不安的神性去意已决。

可幻觉烟消云散，时间把我们带回

喧嚣的城市，那里，蓝色的天空只在

建筑物波状花边间，从高处，碎片般自我显现。

之后，雨水使大地变得疲惫；冬天

笼罩在事物上的枯燥乏味日益浓厚

光线使灵魂变得悭吝——苦涩。

当有一天，自一道虚掩的大门

从某个庭院的树木间

柠檬的黄色向我们显现；

心的寒冰融化，

而它们的歌声

明亮的金色小号

在我们的胸中震耳欲聋。

《乌贼骨：蒙塔莱诗集》

[意] 欧金尼奥·蒙塔莱 著

刘国鹏 译

雅众文化 | 中信出版社

2024-3

★197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隐逸派”蒙塔莱诗歌代表作

★意大利语译者刘国鹏翻译，其作品《回声之巢：帕索里尼诗选》获获2021—2022年度南方诗歌奖翻译奖

★该版本为国内首次出版

★备受卡尔维诺、布罗茨基等名家推崇

《乌贼骨》为意大利杰出诗人欧金尼奥·蒙塔莱的处女作诗集，是“隐逸派”诗歌的代表作。本书分为“乐章”“乌贼骨”“地中海”“正午与阴影”“海岸”五辑，呈现了其故乡利古里亚的海滨景物与现实自然世界之美。现实与幻觉，现今与往昔，景物与回忆，错综重叠，交相辉映。

关于译者

刘国鹏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博士。199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2006年获意大利米兰圣心天主教大学天主教会史方向博士学位，2008年于巴黎三大－新索邦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研究领域为现当代天主教会史、比较宗教学、中西文化比较等。著有《刚恒毅与中国天主教的本地化》，译有《覆舟的愉悦：翁加雷蒂诗选》《沥青上的脸颊：奥尔达尼诗选》《的里雅斯特与一位女性》《回声之巢：帕索里尼诗选》等。

原标题：《我将带着我的秘密，悄悄地走入那些毫不回头的人群当中 | 蒙塔莱的诗（刘国鹏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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