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思想周报丨人人网易主引网友追忆；思聪抽奖暴露算法猫腻

人人网：从社交帝国到网络荒原

11月14日，人人公司董事长及CEO陈一舟将人人网作价2000万美元的现金和4000万美元的股份卖给了多牛传媒。许多人在这一天登录尘封已久的人人账号，有网友用颇为夸张的口吻发状态说：“这就让我感觉像是末日审判吧，在这一天死人们都复活了。”

从崛起为社交帝国到沦落至网络荒原，人人网在陈一舟手中走过了13年。2006年，陈一舟的千橡集团收购了美团网CEO王兴等人三年前创办的校内网，并于2009年更名为人人网。2011年人人网挂牌纽交所，上市首日市值便一路突破70亿美元，超过搜狐、网易、携程，在美股中概股中仅次于百度。同年，未来的社交网络巨兽微信呱呱坠地。2012年前后，人人网迎来了流量巅峰，占据大学生市场75%的份额。

但危机已经显现，2011年至2014年间，人人网与腾讯、新浪等社交巨头酣战烧钱，而随着习惯微信的高中生进入大学校园，人人网的基本盘高校阵地在2015年前后宣告失守。为了扭转下行趋势，人人网一方面采取收缩战略，把近两千人的团队一路裁撤到现在的八十人，另一方面不断寻找新的业务增长点，在国内做二手车业务，在海外开展SaaS业务，还紧随热潮做起了互联网金融和网络直播，以及只存在了六天的区块链项目（后被监管部门叫停）。

陈一舟在接受腾讯“深网”栏目采访时表示，人人网之衰弱“非战之罪”，而是“输给了发展趋势”。但除了陈一舟所言的外部因素，实际上人人网内部问题重重，正如一位人人投资者评价他：“投资眼光狠毒，做产品不行”。在移动互联网井喷的几年，人人网的手机端用户体验相当糟糕，而在社交衰败后转做直播更是引发忠实用户的集体抵制，按照“金错刀频道Diik”的说法：“人人网缺一个真正的产品经理，陈一舟更多的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他以资本运作的方式经营产品，“东奔西跑，不停追逐风口，疲于奔命，却落得失败的结果。”

而在一轮又一轮失败的商业尝试后，人人网遗存的功能似乎只剩下一个：怀旧。2018年8月初，“新世相”微信公号以一贯文艺的风格发表了题为“13年后重新登陆人人网，你会看到你青春的截止日期”的文章，纪念2009年8月“人人网”的更名，收获了十万加的阅读量和七千多个赞。作为某种回应，陈一舟在8月5日发表了题为“人人的未来，由你定义” 的长篇公开信，信中说：“每当被骂的时候，我们对自己说，人人网赶快扭亏为盈，这样这个产品至少能坚持下去，大家的青葱记忆还有足够的钱买存储和带宽来支持。”并坦承：“我已经不再适合做年青（轻）人的社交产品了。”这里已经预示了11月人人网的易手。这篇直接关乎人人网未来的日志应者寥寥，浏览数不到两万。人人网只有被回忆的时候仍然热火朝天，而根据澎湃英文产品“第六声”的说法，其实大多数人登录后只能发现青少年时期的尴尬照片。

除了校园记忆，更容易被遗忘的是，当年人人网拥有中国最大的高校学生用户群，人人资深用户“蒙歌”称之为 “中文 SNS 界最思想迸发的地方”。“新榜”微信公号在8月份的一篇文章中写道：“那些 20 出头的青年学子，正是一腔热情无处宣泄的年纪，有旺盛的表达欲，一定程度上推进了这些公共议题的进程。他们也有作为受过高等教育人群的一点自尊心，吵起架来就非常热衷于真刀真枪，引经据典，哪怕是多轮 battle 败下阵来也会赢得尊重。”当时营销号、娱乐号的内容生产和消费模式羽翼未丰，严肃阅读和严肃话题受到追捧，也催生了一大批优质原创作者或思想网红，许多人至今仍活跃在知乎等网络平台上。在某种意义上，人人网曾经孕育了一个未受流量逻辑完全规训、具有高度交往理性的青年共同体。

有人戏称，人人网现在的样子就是世界被核武器夷平后社交网络废墟的样子。但这片网络荒原中依然游荡着为数不多的用户，有些“主页菌”甚至仍在持续更新，仿佛《我是传奇》里的威尔·史密斯，哪怕没有一个点赞，浏览量只有个位数。而易主的这天终于到来时，许多用户跑去新东家多牛传媒创始人的微博下留言，要他们善待人人网。

王思聪抽奖暴露微博算法的猫腻

11月4日，iG战队在英雄联盟年终总决赛中夺冠。6日，iG老板王思聪通过新浪微博发布了抽奖活动，称会从转发、评论、点赞中抽取113人奖励每人一万元现金。这条真金白银的微博迅速引爆了全网，吸引了2000多万转发，甚至到了开奖时刻，导致微博抽奖平台陷入暂时瘫痪。

但抽奖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在中奖的113人中，只有1名男性，其余均是女性，引发网友一片质疑。微博用户@股社区进一步补充道，苹果手机占这113人的78%，而苹果手机在中国市场的占有率不到10%。他并不怀疑王思聪本人造假，而质疑微博抽奖系统的公信力。

王思聪开奖次日，微博用户@蚁工厂组织了“中奖绝缘体”测试活动，2万个中奖资格，1.5万用户参与，结果只有不到1万人中奖。还有网友反映，一些用户是连续中奖的“锦鲤体质”。

这次抽奖风波更催生了微博抽奖“玄学”——把性别改为女性。面对诸多质疑，微博CEO王高飞回应道，修改性别是没有用的，参与本次王思聪万元抽奖活动男女比列为1:1.2，微博会对抽奖中疑似“机器号”和“水军”进行降权，这些账号一般只转发不原创或没发过图片，而由于女性用户相对比较活跃，所以男性用户在抽奖活动上比较吃亏。但面对如此失衡的性别比，王高飞的解释显然不能让人信服。网友揶揄说，原来在新浪微博眼里，男性用户全员水军。

“为你写一个故事”微信公号直言，王思聪抽奖风波揭下的是中国互联网诚信的底裤。这次抽奖并非偶然事件，而是机制性的。如果为112个中奖女性画像，会发现她们大都16-35岁，消费力爆棚，对自己的脸感到焦虑，都属于有可能购买微博主要广告主以及阿里主要产品的群体。微博抽奖看似公平，最后都是为销量服务。“王思聪自掏腰包，回馈电竞的钱，转手就被微博送给了他们最忠实的用户。”

除了微博算法的猫腻，“传媒实验室”微信公号发文认为，这次抽奖风波还暴露了微博的另一个困境——活跃用户越来越少，其直接原因是许多用户发现自己发的原创内容无人互动，而深层原因是微博的运营资源大幅度向流量大V倾斜，平台将80%的社交关系都集中到1%的头部用户身上。即便是正常的微博客户端，普通用户也只能刷出50%的内容，互相关注的用户无法看到彼此的内容，更遑论互动。加之微博官方提供的推广、帮上头条等服务，以及灰色地带的粉丝、评论、转发、点赞买卖，微博的运营策略导致大多数普通用户越来越沉默，最终被抽奖机制识别为“水军”。

“在资本面前，根本没有男女，人是异化的，都是一个个符号和商品。”“为你写一个故事”的“雷斯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