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专家：减排要从负担分担向机遇分享转变

11月12日起，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经历了一次大气重污染过程。这是今年秋冬以来，我国北方地区遭遇的最严重的一次雾霾天气。

“这次的雾霾天气可能很大程度上属于季节性的原因，加上气象等因素叠加导致的，而整体上我国大气污染的趋势是大幅好转的，现在北京蓝天白云的时间变多了。”常年居住在北京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绿色发展基础领域首席专家、发展战略和区域经济研究部副部长张永生（www.thepaper.cn）对北京空气质量的好转颇有感触。

11月16日，张永生在广西桂林参加“十如对话”期间接受了澎湃新闻专访。他认为，中国政府这几年在治理雾霾上下了非常大的决心，“以英国伦敦等其他国际城市的经验来看，我们都没有预期到中国的雾霾治理能够这么快就见到成效。”

据新华社报道，与2013年相比，2017年全国33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PM10平均浓度下降22.7％，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重点区域PM2.5平均浓度分别下降39.6%、34.3%、27.7%。

如何继续巩固成效？张永生说，过去很多人认为治理雾霾要把很多污染企业关停，会影响GDP，但这种思维方式是有问题的。

张永生认为，环境和经济发展是可以相互兼容的，甚至可以做到相互促进，这取决于发展的内容和方式。“中国现在提出生态文明、新发展理念、绿色发展，应该坚定不移地把这些理念发展下去。”

【对话】

澎湃新闻：你认为目前中国在治理大气污染上还有哪些可以进一步提升的地方？

张永生：我着重谈一下认识的问题。雾霾的背后是一个传统的工业发展模式，过去很多人认为，治理雾霾就要把很多污染企业关停，这样会影响就业，影响GDP，但这种思维方式是有问题的。一个地方如果有优质的空气，新的经济活动更容易被催生。

政府在做政策决策的时候，首先需要考虑到，老百姓的福祉是第一位的。雾霾对健康有害，就应该采取切实、果断的手段治理，如果总是想着治理雾霾后会加重企业负担或影响GDP，这就偏离了发展初衷，最后产生的结果一定是扭曲的。

另外还应该认识到，对污染企业施加更高的标准不一定会产生非常负面的冲击。比如，一个企业利用新的技术治理环境，成本会提高，但如果市场对该企业的产品有需求的话，它不用担心成本问题，因为治理环境的成本是会传递下去的。如果市场上根本不需要该企业的产品，完全是因为事先没有把环境因素考虑在内而获得竞争优势的话，这本身不是公平竞争。

澎湃新闻：尽管中国在治理大气污染上已经初见成效，但环保的压力仍然比较大。那么，在目前经济形势下，你认为如何兼顾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和治理？

张永生：以前我们认为经济和环境是相互冲突的，如果要发展经济，某种程度上要牺牲环境，如果一个国家的发展模式锁定在这个道路上的话，那么确实是这样的，但有另一种发展模式可以做到环境和经济发展相互兼容，甚至可以做到相互促进，这取决于一个国家的发展内容和方式。

过去40年，中国改革开放后走的还是比较传统的工业化道路，这条道路给我们带来了很高的物质生产率，极大推动了中国的发展，与此同时也带来了一些问题。过去我们走的是传统工业化道路，现在要用新的发展理念走现代化道路。中国现在提出生态文明、新发展理念、绿色发展等观念，就应该坚定不移地把这些理念发展下去。

在当下经济压力加大的背景下，特别是外部经济压力加大的情况下，中国尤其要坚持新发展理念，坚定走生态文明和绿色发展的正确道路，不为短期困难而松懈。

澎湃新闻：这是不是意味着一些发展模式、制度要做出一定的改革？

张永生：提到改革，过去的这些发展模式是比较传统的，与此相应形成的一套体制、政策都是为过去的发展模式服务的。要坚定走生态文明和绿色发展的道路，对不适应生态文明要求的体制机制进行改革。

澎湃新闻：放眼全球，自美国退出巴黎气候协定后，各国如何减排、共治全球气候变化问题再次备受关注，在你看来，中国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上有哪些立场？

张永生：根本上来说，气候变化问题是一个发展范式的问题，之所以有气候变化、高排放等问题，是同各个国家的发展内容和发展方式相关联的，改变发展内容和方式是解决气候变化的根本出路。以前传统的观念是把应对气候变化当成负担，各个国家坐在一起讨论如何减排时，都想搭便车，谈判目的就是“让你多减，我少减”。

但实际上，减排有可能使一个国家的经济驱动到更有竞争力的结构，这意味着减排有可能是一种机遇。个别国家认为减排不符合他们的国家利益，我觉得是战略性的误判，有个别国家退出巴黎气候协定，是因为它不认为减排会给经济带来凤凰涅槃的效果。而在这个问题上，中国是非常坚定的，中国所提出的生态文明的概念是在引领全球发展，代表未来发展方向的，所以在面对气候变化问题时，要从负担分担向机遇分享转变。

我们经历了一些环境问题，我们深刻认识到过去传统的发展模式是要付出很高代价和不可持续的，所以我们基于中国过去的发展经验和教训提出生态文明的概念，中国政府非常坚定地走这条道路，在气候变化问题上，中国已经充分认识到应对气候变化是符合中国自身利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