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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特洛伊的海伦形象,探索史前生活的真实样貌

2024-02-24 11:4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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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特岛、迈锡尼城堡、特洛伊古城

几千年来,特洛伊的海伦一直被视为绝对的美与毁灭的化身。在那个女人通常被剔出历史的年代,她却被写进了史册。

海伦在西方文化中有无数形象:少女、王后、祭司、暗娼、鬼魅、精灵,甚至无处不在的生命力量。她在史前因美丽和力量而受到崇拜,在伊丽莎白时代被咒骂为妓女和灾祸,到现代又被指认为复活节彩蛋、圣诞树精灵的源头甚至雅利安人至上论的帮凶。这些形象几乎全是男性欲望的投射,那么真实的海伦究竟在哪里?

历史学家贝塔妮·休斯花费数年跨越希腊、北非和小亚细亚各地,试图还原海伦的一生:一位来自西方史前时代的公主,生活在迈锡尼、赫梯、埃及等伟大文明争霸的世界,掌握与神沟通的渠道。她吸引全希腊的英雄参加比武招亲,婚后拥有无比的财富和权力,却又与特洛伊王子私奔。残酷的十年战争不久后便爆发。后来,有人说她回到了希腊,有人说她被杀死在一座海岛上,也有人说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当海伦的故事开始变得清晰,她所生活的史前世界的瑰丽画卷也徐徐展开。为了唤回那些消失的宫殿、神庙、盛宴和婚礼。在近期由理想国·九州出版社出版的《特洛伊的海伦》一书中,贝塔妮用史诗般的叙事和独到的文学性描写,带领我们一同亲临克里特岛、迈锡尼城堡和特洛伊古城等遗迹,审视画作、雕像、铭文、玩具和香水瓶等文物中点滴的历史细节,以翔实的资料展现西方史前的物质和精神文明,探索史前生活的真实样貌。

《特洛伊的海伦》

[英]贝塔妮·休斯/著

曾小楚/译

理想国·九州出版社 2024年1月版译作选读

古代作家告诉我们,青铜时代的海伦曾经广泛游历,穿过希腊的路线颇为曲折,在安纳托利亚受到过围攻,还去过埃及。他们相信,死后海伦的灵魂依然生活在那片土地上。

研究海伦,确定地点尤为关键,因为我们绝不可能从书面材料中直接听到她的声音。虽然海伦出生于一个已经有文字(一种称为“线形文字 B”的希腊语早期形式)的时代,但是那些偶然因为大火(许多青铜时代的宫殿正是毁于这些大火)炙烤变硬而保存下来的线形文字B泥板,讲述的却是青铜时代相对日常的生活细节。上面都是一些行政工作清单,像是葡萄酒、陶罐、谷物、油和家畜的数量,反映着战士出身的统治者所控制的物质文明。

线形文字B主要用于行政系统。在最新出土的泥板中,很少有立刻被认出是文明内在声音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些不自觉的历史记录。这是一个没有把文字用于抒发感情的文明。要等到公元前800年之后的荷马时代,文字再次出现时它才会被用于这类目的。海伦生活的时代,即公元前13世纪的希腊,依然处于史前时期。

《特洛伊的海伦》,伊芙琳·德·摩根,1898

然而海伦却是两个文明的故事:希腊文明和特洛伊文明。从“另外”一侧得到的书面资料更加完整。海伦的特洛伊情人帕里斯占领了特洛阿德(Troad)的领土,这是一片海岸缓冲区,位于现今的土耳其境内,在史前时期是伟大的赫梯帝国(Hittite Empire)所统治的安纳托利亚大陆的边缘。20世纪初,考古学家在土耳其中部发掘出了一批赫梯文稿 :外交协定、用于仪式的刻写板、王室传记、贸易和冲突的记录。从那以后发现了数以万计的铭文。它们有些刻在边远山口的岩石上,其余的正不断从地下挖出来。许多残片自100年前出土之日起,就一直躺在博物馆的库房里,没有被破译出来。至今仍有大约 7000块残片没有公布,原因仅仅是没有足够的赫梯学者或研究经费来做这件事。29 这些赫梯文字为特洛伊的故事提供了一个东方视角,而这一视角尚未得到充分研究。如果要把海伦同时看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和一个抽象的偶像,并在青铜时代的背景下进行研究,那么这些资料将成为关键的证据。

从有记录以来,人类就相信海伦。相信她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也是美貌、女人、性感和危险的原型。在研究海伦的过程中,我不仅关注她现在意味着什么,还关注她对以前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将研究人们是怎么运用海伦这个人物的,努力想象古代乃至更久之前的人—当他们走过她的神庙时,当他们看着崇拜海伦的女祭司验视血淋淋的肠子来推断海伦的旨意时,当他们在罗马的墙壁上乱刻有关她的猥亵文字时,当他们听到政治家和哲学家在雄辩中提到她时,当他们用她的形象装点自己的宫殿和庙宇时—是如何体会她的。

仰慕海伦的人(和诋毁她的人)非常多。奥维德(Ovid)的《拟情书》(Heroides)一书收录有海伦和帕里斯的往来信件,中世纪的修女们曾认真研读这些凭空想象出来的情书,当这些诗被偷偷带到男人手里,甚至在修道院的女孩之间传播时,她们也磨炼了自己用文学调情的技巧。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叛逆的父母会给自己的女儿起名“海伦”,尽管小册子作家把这个名字归入会带来耻辱的那一类。17世纪的欧洲艺术家受客户之托,为他们的宅邸绘制海伦被诱拐的大幅画作。其中一幅由乔凡尼·弗朗西斯科·罗马内利(Giovanni Francesco Romanelli)绘制,依然保存在巴黎的旧国家图书馆(old Bibliothèque Nationale)内。这幅构图惊人的画作就高悬于马扎林美术馆(Galerie Mazarine)的天花板上。在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新古典主义盛行的那段时期,弗里德里希·席勒(Friedrich Schiller)之类的哲学家、历史学家和剧作家把“海伦”当作骂人的词来使用,意指卖弄风情的女人、妓女和不道德的女人。如果你在19世纪60年代的巴黎蒙马特区(Montmartre)闲逛,你将会和一群放荡不羁的人擦肩而过,偶尔还会遇到一名皇室成员—威尔士亲王或者俄国的沙皇,他们全都正赶往综艺剧院(Théâtre de Variétés)观看奥芬巴赫(Jacques Offenbach)那部轰动一时的轻歌剧《美丽的海伦》(La Belle Hélène)。

黛安·克鲁在电影《特洛伊》中饰演的海伦形象

19世纪那些浪漫的绘画作品把海伦描绘成一个穿着半透明衣服,有着一头金发的、丰满的希腊古典美女,这明显是犯了以今揆古的错误。许多妓女发现自己从街头走进了油画里,成了不朽的“可爱的海伦娜”(Sweet Helena)。这名斯巴达王后催生了20世纪最优美与最丑陋的诗歌。现在互联网上有些网站称她为强大的白人女巫,还有一些网站则称赞她为第一个有记载的女性楷模。海伦激发了真正意义上的思考—把一面镜子举到她那张瞬息万变的面孔前,看看能从镜中窥见什么样的世界。

历史上的海伦让人感到既困惑又着迷,对她的含糊态度可以追溯至近3000年前。人们难以将她归类,这是有充分理由的 ;若我们对海伦进行跨时代的追踪,会发现3种完全不同,但是却交织在一起的伪装。当我们谈论她时,实际上我们是在说一个三位一体的人。

最为人熟知的海伦,是史诗里那个明艳照人的王室美女,尤其是荷马笔下的海伦:一个有着神圣父亲的斯巴达公主,希腊的英雄们为她争得死去活来,后来被富有的墨涅拉俄斯揽入怀中。在爱情女神阿佛洛狄忒的引诱下,这名王后趁丈夫出国之机和特洛伊王子上了床。出身高贵、顽固任性的她抛弃了希腊人,渡过爱琴海,然后长期滞留于特洛伊,成为周围所有人憎恶的对象。流落异乡的她目睹了英雄豪杰们因为自己而遭受的痛苦 :健步如飞的阿喀琉斯、红头发的墨涅拉俄斯、机智的奥德修斯、人王阿伽门农 ;当然还有东方阵营的那些小伙子们—驯马的赫克托耳、宏伟城堡的主人普里阿摩斯,以及有着一头闪亮秀发的情人帕里斯。

这就是那个惹人嫉恨的海伦,她在特洛伊木马旁边走来走去,模仿希腊人妻子的声音,希望以此让昔日的同胞离开这个马形攻城工具。在特洛伊过了10年悲伤、辛苦和不忠的日子之后,这个荡妇依旧很有魅力,连她那被戴了绿帽的丈夫墨涅拉俄斯也不忍心杀死她。就在帕里斯的尸体在特洛伊平原燃烧时,这个谜一样的人回到了斯巴达,回到了被她抛弃的女儿身边,回到了冰冷已久的床榻上。这个虽有缺陷却异常高贵的生物表明,女性的美貌既令人垂涎,又令人畏惧。

然而海伦并不只是希腊史诗中精心描绘的一个人物,并不只是文学意义上的“性感女神”。她还是一个半神和女英雄,崇拜并供奉她的神庙遍布整个地中海东部。她被认为是这一地区精神世界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男人和女人都希望能得到她的世俗力量的帮助。斯巴达的年轻少女向她祈祷 ;在埃及,她有照顾新娘和老妇人的义务 ;在伊特鲁里亚(Etruscan),她半裸的形象被刻在贵妇人的骨灰瓮上—这是一件陪伴死者进入来世的贵重物品。一些学者认为作为凡人的海伦从未存在过,她仅仅是一个有着人类脸孔的古代自然女神,一个成熟的女神,一个泛希腊地区的植物和丰产女神。一股可以带来生死的原始力量。

新媒体编辑:傅小平

配图:历史资料

原标题:《透过特洛伊的海伦形象,探索史前生活的真实样貌|夜读·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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