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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抗抗的“荧惑”，敏锐捕捉时代的词条 | 郭梅：虚拟与虚构

2024-02-21 15:5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虚拟与虚构

郭梅

2023年，作家张抗抗的内心酝酿着一场海啸——关于未来，关于科学和人文。

2300多年前，屈原曾站在荆楚大地上遥望苍穹叩问万物，对宇宙初生、洪荒开辟、天地构造等连续抛出170多个问号。如今，某些疑惑已解，而那些未解的疑惑和因时代更迭产生的新的疑惑依旧困扰着人类。已年逾古稀的张抗抗以中篇新作《荧惑》敏锐捕捉着时代的词条，用一种既对立又统一的人物塑造方式，让科技与人文对话，寻找意义，继而思考人类情绪和未来命运。小说容量巨大，前瞻性的写作主题、丰富多样的语言组合，彰显着作家独特的超前思维和极其深厚的写作功底。

张抗抗《荧惑》，《花城》2024年第1期

显然，这篇小说情节弱化而人物凸显。蕾表姐和未未似乎来自两个星球，一个是追求“率先”说话不带标点善于从困境中抓住那个“被接住的瞬间”的“母豹”，一个是“浮在冰面上陷入沉思状态的白熊”；一个是对科学对事业有强烈追求的民营企业家，一个是常年无所事事啃老的“全职儿子”；一个是目标明确行动迅捷大大咧咧的理工女，一个是懒惰懈怠喜欢拖延注重细节的文科男；一个遇到困难马上重又划着断桨出发，一个“遇到麻烦立马像刺猬般缩成一个球”……性格迥异且鲜明的表姐弟俩形成理性和感性的激烈碰撞。小说的初始设计和“我”的自我贬损为人物性格的发展提供了非常有意思的铺垫。慢慢的，二人从“读书搭子”到“讲座搭子”，最后变成了“AI搭子”，各自寻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蕾表姐延续了张抗抗塑造独立女性的写作意识。《作女》《情爱画廊》等作品中一直有女性自我发展、精神独立的特质。乔治·卢卡斯说：“光芒的背后，总有无数的黑夜。”蕾表姐曾蹲在地上大哭，“她穿过黑暗的隧道，只有车灯幽幽发光。”关注她的光芒，也要知晓她的黑暗；看见她举着科学的利剑开辟未来，也要用常工的“一大丛波斯菊”和“我”想买的一对珍珠耳环去疗愈其内心——科学和人文并不割裂，人类总是一边孤独一边前进，一边开辟未来一边又从传统人道中平复情绪。

“无论未来是一只惊喜盲盒还是潘多拉的匣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今生我大概率不可能去火星，但我明白，只要心里有着燃烧的火星星，就能坦然地面向未来。”

——张抗抗《荧惑》

小说除了具备常规的叙述语言特点，还构建了三套语言系统。一套是专业的理性的严谨的，给了蕾表姐和将半辈子奉献给油田的常工们；一套是形象的细节的有人文味的，给了“未未”；还有一套属于时代和网络，比如“微信符号”“知道分子”“丁克族”“短视频”“360词库”“星座”“阳光型抑郁症”……作家在其间自在地游走、无缝切换，看似不经意却处处力透纸背，如：“老教授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像一朵悬浮的云，安静地俯瞰地球众生”“感觉自己像一艘沉默的潜水艇，拒绝浮出水面。这么隔三差五地微着微着，基本属于静音模式”“那些坚持活在过去的人，也许才是灾难本身”……

蕾表姐走向“chatGPT”“火星移民”“AI未来”和油田，而“我”看见了良知学者、骗子流氓和陋巷茅屋，有差异但却并不影响具备共性。人其实很矮小，但可以被书垫高，蕾表姐站在科学巨著上指点江山擘画未来，“我”站在人文经典上考虑爱情思索孤独，二人对书籍的爱好、对人生意义的追寻，对科技是造福人类社会还是带来可怕后果的思考，也是共通的。

在纪伯伦“枯枝”和“烈火”的选择中，姐弟俩都选择做“烈火”——当然，读者都明了，这，是作家张抗抗的选择！而“荧惑”，不仅是古人对火星的称谓，更是“荧”得不仅让人困惑而且具备十足诱惑力的文眼。

原文发表于《文学报》2024年2月1日

郭梅

毕业于华东师大，杭州师大教授，学者、作家。中国散曲研究会理事，中国南戏学会理事，长三角自然文化遗产保护联盟顾问，浙江省作协全委会委员、类型文学创委会副主任，《浙江文坛》特约研究员，浙江省文化厅非遗专家库专家，浙江省当代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特聘研究员，浙江省越文化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杭州市非遗专家委员会委员，浙江少年作家协会导师团导师，《都市快报》“爱写作的狮子”导师，《中华文学》签约作家导师团导师，湖州市作协顾问。有小说、散文集、专著等50余种。曾获第二届孟郊散文奖、第七届冰心散文奖、浙江省第十七届和第十九届哲社奖、第三届浙江文艺评论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