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厕所日｜镇委书记谈厕所：“小事”往往会影响“大局”

其实，要改变横门的投资环境，除了水、电、路等基础设施之外，吃、住、拉同样是不容小觑的“基础设施”，因为这些“小事”往往会影响“大局”。

标题这三个英文字，译成中文是“不！不！不！”的意思，其中就有一个因这些“基础设施”而影响招商引资“大局”的心酸故事。在强调投资环境重要性时，时任中山市市长汤炳权就经常在干部大会上引用这个故事。

故事说的是时任市政府乡镇局局长李武彪为帮助横门解决落后的工业面貌问题，介绍了一个外资项目给横门。他们一行把外国人带到横门转了一圈，在当地最“豪华”的海鲜餐厅吃午饭，点了一桌丰盛的海鲜，与外国人边谈边等菜上桌。

其间，外国人要去厕所。这个用烂船木料搭在避风塘上的厕所，不但又臭又脏，而且又窄又矮，人站在里面都直不起腰来，“解决问题”要向水里“现场直播”。外国人走到厕所前犹豫了半天才进去，但旋即退了出来，站在门口再犹豫了一阵子，才鼓起勇气冲进去搞掂这件“人生大事”。在走回饭桌的途中，他在厕所旁的厨房停了下来，往里一看，只见里面的摆设混乱不堪，苍蝇满天飞，准备上的菜几乎爬满了苍蝇。他本能地捂住嘴巴，疾步回到桌边。

“No！No！No！”外国人不肯吃这顿饭了。无论怎么解释怎么劝，他还是那三个字：“No！No！No！”

结果一行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饿着肚子离开了横门。

其实，这个故事发生在我去横门任职之前，但传来传去就记在我的头上了。去市里开领导干部会议，碰到一些相熟的人，他们竟嬉皮笑脸地向我挥挥手，然后喊：“No！No！No！”就算跟我打招呼，弄得我哭笑不得。“No！No！No！”似乎成了我的代名词。我只好苦笑着向他们摆摆手：“No！No！No！”我的意思是，这外国人不是我接待的。但即使是我接待的，环境不变，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外商来了也同样会说“No！No！No！”

连吃、喝、拉的地方都没有，怎么招商引资？

我决定从镇政府自身做起。我把镇干部集中起来说：“古语说，‘笑烂不笑补’，衣服烂了，你不补，别人会笑你。但你把它补好，洗干净，叠出一条条痕，穿在身上，别人不但不会取笑你，还会敬重你。我们虽然穷，但也要穷得有志气，把镇政府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这起码给人一种做事认真的感觉。”于是，大家分头干了起来。我向深圳的朋友借了10万块钱，把镇政府简单装修了一下，效果还可以。

厕所是一个地方文明的标志。经过反复考虑，我决心做一个重大的决定：举全镇之财力，耗3万元之巨，对镇政府的小便处进行拆迁，在它附近重新建一座新厕所。

这可是横门的“大型重点工程项目”哦，要建，就建得有点特色。于是我在市里找了一位设计师，把我的一些要求和基本构思告诉他。经过三个多月的紧张施工，横门镇一座具有地标性意义的建筑落成了。

这是一座具有大小便功能的厕所。外面由一棵巨大的菠萝蜜树环抱着，走进围墙，拾级而上，经过为尽可能地通风透气而低矮得只遮住眼帘的墙，进入分隔的大便处。关上门后，你面对的不是一堵墙，而是一片花草树木。蹲在那里（也有坐厕），你会有置身于大自然之中的感觉，清新的空气，会令你情不自禁地使劲呼吸，甚至有想打包一点空气带回家的冲动。看着眼前蜂飞蝶舞的美景，会让你 “流连忘返”。

开始，女同胞都兴冲冲地走进去，旋即都羞答答地走出来，然后还是匆匆往镇政府旁的水厕赶。她们以前习惯了“闭关自守”，一下子“改革开放”了，觉得很不习惯，不敢蹲下来“作业”。尽管她们的那片花草树木与男同胞那一片是用墙隔开的。 但后来，她们还是觉得“开放政策”好，在里面很惬意。习惯以后就“曾经沧海难为水”，不肯再走回头路了。

男小便处是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河，河的对面是低矮的灌木和花草。河底用不同颜色的瓷片铺砌，每种颜色铺成一条横线，离脚下最近的是红色，往外依次是黄色、猪肝色……最远的是绿色。方便者每次都可以“顺便”测试一下自己的肾功能。当时，许多年轻人都可以冲到绿色横线。

大家一定会问：“那你呢？”至于我嘛，临场发挥好的时候，也曾有过“登绿”的光荣历史。现在嘛，应该在红黄警示线之间徘徊。

一天，镇政府来了一位“稀客”，是市里的一位正厅级大领导。中山这时已升格为厅级单位，正厅就是最高级别领导了。横门没什么可炫耀的，我请他参观我的“杰作”。看到小便处潺潺流水，风景宜人，他也想方便一下。解开裤子，把手伸进去，正准备亮剑，我告诉他，可以通过这些彩色的“五线谱”测试一下肾功能。他怔了一下，立刻停止了操作，就像断了电源的机械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凝视着远处的绿色横线，皱起了眉头。

他曾经毫不犹豫地做过无数次关乎全市国计民生的重大决定，他曾经果断处理过许许多多错综复杂的困难问题，但是，这一次，他迟疑了。对着潺潺流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国之秘密，不可示人”，提着裤子，走到里面大便的“套间”，关上门“小题大做”。

镇政府的办公环境基本解决了，但外商来了，吃住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招商引资的问题还是“No！No！No！”

“如果横门有一座宾馆就好啰！”我经常这样想。

（摘自《穷当家——一位镇委书记的回忆录》，何联明著，广东人民出版社2016年6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