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略洋｜俄航母大修发生事故，影响或超过大部分人预测

近日，俄罗斯航空母舰又一次成为全球军界关注的焦点：在遭遇浮动船坞突然沉没、甲板被吊车砸中后，俄唯一航母“库兹涅佐夫”号日前再度传来“噩耗”：俄罗斯方面暂时无法对其唯一拥有的航母进行翻修。

俄塔斯社援引俄罗斯联合造船公司负责人阿列克谢·拉赫曼诺夫的话称，“我们的企业，包括轮船修理工厂在内，都在运营中。毕竟，我们可以在距离摩尔曼斯克不远的北德文斯克进行坞修工程。在这方面，我们没有问题。”不过，这位负责人还是承认，有办法的船只中不包括“库兹涅佐夫”号。据介绍，俄罗斯造船行业没有足够大的设施来容纳“库兹涅佐夫”号，而且需要至少6至12个月的时间来恢复沉没了的浮动船坞。

非议中的“库兹涅佐夫”

“库兹涅佐夫”号航空母舰是“库兹涅佐夫”级航空母舰的首舰。该级舰是继“基辅”级航空母舰之后的苏联第三代航空母舰，满载排水量达 67000吨。“库兹涅佐夫”级航空母舰的主要作战使命是确保苏联弹道导弹核潜艇的安全和作战效能的发挥；消灭敌方海上和基地的舰艇；保卫海上交通线， 并支援陆军作战等。该舰1983年2月22日开工，1985年12月5日下水，1991年l月21日服役。

在苏联解体后，其继承者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在其拥有海岸线的四大海区里，波罗的海与黑海都过于狭小，地理环境不适合航母作战，所以“库兹涅佐夫”号只能配属给北方舰队和太平洋舰队，而太平洋舰队没有合适的航母基地与修理设施，根本用不起“库兹涅佐夫”号，只能部署在北方舰队。但这种只基于修造设施而非作战任务考虑的安排，却进一步将“库兹涅佐夫”号的地位“边缘化”，因为北方舰队母港北莫尔斯克和摩尔曼斯克所面对的巴伦支海是个半开放的水域，岸基航空兵和远程反舰导弹足够将北约舰艇驱逐出去，为己方战略核潜艇清扫出安全的作战区，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的“库兹涅佐夫”号遭到的非议越来越多。尽管如此，“库兹涅佐夫”号还是参加了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并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战果。

从军事装备学的角度来说，装备维修，按维修的性质、范围和深度，可分为维护、小修、中修、大修；维修的场所和修理能力，可分为基层级维修、中继级维修、基地级维修；按维修时机，可分为平时维修、战时维修等。而航空母舰的的维修有其特殊性，这种特殊性主要体现在大型船坞方面。大型船坞是造船厂建造船舶、进行大修、实施保养的工作场所和平台，但建造航空母舰的船坞不同于普通商船的船坞，其长度超过航空母舰的长度，涉及中央指挥、重型设备、大型电站以及机工、电工、木工等各种机加工车间，一般国家无法承受和配套。可以说，俄罗斯其实并不太具备航空母舰进行大修的条件——正如前文所述，俄罗斯造船行业没有足够大的设施来容纳“库兹涅佐夫”号。然而，俄罗斯还是对其进行了维修并导致事故的的发生。那么，是什么导致俄罗斯要不顾自身条件“硬上马”呢？

多灾多难的“库兹涅佐夫”

首先是“库兹涅佐夫”号的现状迫使俄罗斯不得不对其进行大修。其在俄海军中服役的20年，完全是挫折不断的20年。它最为人诟病的是动力系统，由于“库兹涅佐夫”号的蒸汽主机是乌克兰生产的，乌克兰独立，“库兹涅佐夫”号的主机相关部件更换就变得相当困难。这些机器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系统还不够完善，1995年，“库兹涅佐夫”号在巴伦支海训练的时候遇到暴风雨，祸不单行，好几个汽缸同时出现故障，军舰差点在新地岛附近触礁。雪上加霜的，1995年12月，“库兹涅佐夫”号在地中海执行作战任务时，主机故障再次发生，原因是轮机科的水兵粗心大意，把海水当作淡水灌进蒸汽轮机汽缸里降温。一段时间里，航母动力系统从早到晚都故障不断，不是蒸汽轮机的水管爆裂，缸水泄露，就是涡轮发电机和柴油发动机轮番“罢工”，“库兹涅佐夫”号的平均航速只剩下4节。

2003年春，经过修理后的“库兹涅佐夫”号在巴伦支海进行测试时，主机排气管发生火灾，同年秋，“库兹涅佐夫”号为再次测试而出海，可出港不久高压缸就发生故障，导致整个舰队的归航日期拖延到2004年。从那以后到现在，“库兹涅佐夫”号的航速从未超过18节。2017年10月21日，“库兹涅佐夫”号穿越英吉利海峡时，滚滚黑烟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天空，众多网民将其比作“2010年冰岛埃亚菲亚德拉冰盖火山喷发”，英国《每日邮报》干脆将“黑烟照”变成俄航母年久失修的“证据”，推测“库”号长年缺乏动力系统检修，导致进入燃烧室的重油未能充分燃烧，未燃尽颗粒被通风机排到空气当中，形成了黑烟。加上舰载机的坠毁，使得俄罗斯决策层决心对其进行大修。

其次，美俄关系的现状让俄罗斯决心对唯一的航空母舰进行大修。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公开发表了不少对普京欣赏的言论，严厉抨击奥巴马执政时期的对俄政策，明确表达了与俄罗斯改善关系的愿望，舆论对特朗普上台后的美俄关系曾普遍感到乐观。当时国际社会纷纷预测美俄关系将走出“低谷”迎来新的发展阶段，然而现如今的美俄关系却恶劣到如此地步，国际关系的复杂由此可见一斑。从冷战后美俄关系的总体趋势来看，有三个主要变量决定了双边关系的好坏，分别是双方在地缘政治领域的合作与纷争、军事战略层面的博弈以及双方对于彼此的看法。从目前来看，美俄关系在上述三个领域都出现了矛盾，有些矛盾甚至还比较尖锐。

特朗普在其上台后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明确声称，俄罗斯的“野心”、伊朗和朝鲜的“流氓政权”，以及企图对美国发动攻击的国际恐怖组织是美国面临的3个主要挑战。中国和俄罗斯想要构建一个“有悖于美国价值观和利益的世界”；在这样的认知下，双方的军事对峙自然有增无减。当地时间8月24日，恢复第二舰队建制的仪式在冷战时期美国海军的指挥部——诺福克军港举行，第二舰队组建于1950年，在冷战时期与苏联的对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其辖区包括美国东海岸、整个北极圈、白令海峡以及挪威和俄罗斯沿海。美国海军舰队司令部司令格雷迪解释说，恢复第二舰队是因为美军的海上力量“正受到两大复兴力量的挑战，即俄罗斯和中国”。此后，美国宣布退出《中导条约》，矛头直指俄罗斯。在这种背景下，俄罗斯整军经武，应对美国的强势压制。航空母舰是海军作战体系不可或缺的装备，俄罗斯因此不顾自身条件限制，对其进行大修。

最后，俄罗斯地缘政治环境的改变也促使其对航空母舰进行大修。这里主要指北极冰盖的融化。海权学者张文木教授指出，气候变暖造成的北极解冻速度加快、北极航道通航时间日益延长将使俄罗斯整个北线破天荒地面临更大的安全压力，这种压力一旦形成，将改变俄罗斯原有的三面防御而无“后顾之忧”的国防结构——这与曾为中国安全提供绝对保障的东海和南海在被拥有蒸气动力和远航技术的西方人征服后所引起的中国安全“后院起火”的情形非常相似。此外，由于冰盖融化，原本可以躲避反潜兵力的俄罗斯弹道导弹核潜艇在北极将不再像从前那样安全，海基核力量的“战略堡垒区”战略价值下降。航空母舰是制海能力最强的舰种，在这种已经改变了的地缘政治环境中地位大大上升。对其进行大修成为俄罗斯迫不得已的选择。

俄罗斯航空母舰维修遇挫的影响

此次俄罗斯航母进行维修遭受挫折将会对俄罗斯及世界军事战略格局造成一定影响。俄罗斯将会加强军工领域的基础建设投资。曾任尼古拉耶夫船厂厂长的马卡洛夫曾说过，“瓦良格”号不可能再完工了。因为缺苏联部长会议、缺苏联党中央、缺苏联国家计划委员会、缺国防工业委员会、缺9个国防工业相关的部委、缺700多个相关的工业、8000多家相关的配套厂家。“库兹涅佐夫”号此次维修遇挫其实就是这种困境的折射。然而，航空母舰不能不要，新航母连影子都没有，只能对“库兹涅佐夫”号进行维修升级。因此加强对军工领域的基础建设投资以完成这个任务成为唯一的选择。

此次俄罗斯航母大修期间出现这样的事故，显示出其在军力和国力方面存在的较大缺陷。按照美国“趁你病要你命”的行事风格以及当前美俄关系不可调和的战略矛盾，势必加大军事压力，迫使里俄罗斯作出两难选择：要么投入更多资源在军备领域，从而使经济和社会福利资源受到挤压；要么选择低头。

值得关注的是，俄罗斯是否因此寻求外部援助。根据公开消息，由于不具备设备将船坞调离海底，俄罗斯可能需要国际支持来进行这项复杂的操作。联想起俄罗斯近年来从法国订购军舰以及从中国购买发动机，俄罗斯为摆脱困境，寻求外部援助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未来有可能会成为常态。

综上所述，此次“库兹涅佐夫”号此次维修遇挫透露出诸多值得深思的消息，其影响有可能会超出大多数人的预测。

（作者系复旦大学一带一路战略与国际安全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