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奥赛博物馆馆长聊聊“未来”｜中法艺术60年

奥赛博物馆最近正在整修，此番整修由克里斯多夫· 莱里博(Christophe Leribault)牵头负责。莱里博自2021年起接替劳伦斯·德·卡 尔(Laurence des Cars，现任法国卢浮宫馆长)，出任奥赛博物馆及其姊妹机构巴黎橘园美术馆(Musée de l’Orangerie)的馆长。在此之前，他曾管理过巴黎德拉克洛瓦美术馆(Musée Delacroix)和巴黎小皇宫(Petit Palais)。

奥赛博物馆由火车站改建而成，是全球最出色的19世纪主题博物馆之一。和其他大型博物馆一样，奥赛博物馆需要跟上时代的步伐，为每年到访的330万游客提供更加流畅、舒适的观展体验。为此，博物馆正考虑把研究和教育设施搬到隔壁大楼，并对主楼进行翻修改造。未来，博物馆的广场步道将重新整修，观众不需要再在户外排队买票，馆内的永久藏品也会重新整理、布置。整修期间，博物馆不会闭馆。工程计划于2025年开工，2027年底完工。

位于塞纳河作案的奥赛美术馆（Musée d’Orsay）

©️Musée d’Orsay

一场展出梵高这一时期作品的展览最近在巴黎奥赛博物馆(Musée d’Orsay) 举行，这是有史以来第一场展现梵高在奥维尔度过的最后岁月的展览。这场展览由奥赛博物馆和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Van Gogh Museum)联合制作，展出了这位荷兰奇才的48幅油画和水彩画，以及40幅素描和版画，有望为奥赛博物馆带来大量观众。

1890年7月，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在巴黎郊区瓦兹河畔的奥维尔镇(Auvers-sur-Oise)自杀身亡。他最终选择了向严重的精神疾病和强烈的绝望情绪屈服。但是，在奥维尔的两个月，他迸发了巨大的创作活力，绘制了70多幅画作，其中有几幅画作至今仍被认为是他最伟大的杰作。

在最近一次的视频采访中，莱里博和我们谈了谈梵高、奥赛博物馆的现代化，以及法国人对政治正确的敏感。为清晰起见，以下对话已经过编辑和缩减。

Christophe Leribault，美术史学家，奥赛博物馆、巴黎橘园美术馆长

©️Musée d’Orsay

L&A

能谈谈奥赛博物馆最近展出的梵高展览吗?

莱里博

这次展览揭示了一个事实，梵高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并非无所事事地抑郁度日。相反，那段时间他处于极度狂热的状态，每天都会创作一幅画作。这些画作类型多样，既有肖像画也有风景画，既有乡村景观也有田野风景，每幅画都充斥着不可思议的斑斓色彩。不过，这些画作可能没有他在法国南部(圣雷米或阿尔勒)创作的画作那么丰富多彩，画面上的黄色少得多，也没有巨大的向日葵花束。

上：梵高的作品《自画像》（Self-Portrait）， 1889；《加歇医生像》（Portrait of Doctor Gachet），1890

下：梵高的作品《麦田群鸭》（Wheatfield with Crows），1890

©️Musée d’Orsay/Vincent van Gogh

不得不说，梵高是个反社会的人。作为艺术家，他令人难以忍受。但他很有力量、很有创造力。这场展览体现了梵高身上的这种特质，最终以他的葬礼作结。

梵高去世的时候几乎已经是个名人了。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和保罗·席涅克(Paul Signac)等人给他的弟弟提奥(Theo)写了许多吊唁信。

L&A

梵高的作品也是奥赛博物馆非常受欢迎的永久藏品。

莱里博

是的，我们很多观众都会来欣赏奥赛博物馆的《星空》(Starry Night，1888)。我们收藏了很多梵高的画作，这是其中之一。我们准备把梵高的画搬到另一个画廊，因为现在展出它们的地方太拥挤了。

文森特·梵高的作品《星空》（Starry Night，1888）

©️Musée d’Orsay

L&A

眼下奥赛博物馆走到了一个转折点——2026 年。面对即将到来的40 周年，你们面临着哪些新的挑战?

莱里博

奥赛博物馆非常漂亮也非常有趣。这座奇妙的大楼里收藏了许多杰作。不过，我确实认为一家博物馆需要前进和发展，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

奥赛博物馆重点聚焦在一个特别复杂和关键的时期，也就是19世纪。我们的观众非常喜爱这个时期。我们完全可以让博物馆保持原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逐渐变得有点过时，因为19世纪对于新一代的观众来说正变得越来越遥远，它已经不再是上个世纪，而是上上个世纪的事了。

由废弃火车站改建的奥赛美术馆内部

©️Musée d’Orsay

/Alexandra Lebon；Sophie Crépy

我们决不能简单地把奥赛博物馆视作一个挂着印象派画作的火车站。19世纪绝对是理解当今社会和当代文化的重要时期。如今许多事情都源于这个时期，例如经济和医学发展、科学发现、摄影、电影、铁路和交通。

当然，我们依然是一家艺术博物馆。但为了更好地欣赏和理解这些艺术品，我们不妨多做一些解释工作。例如，展出东方主义画作时，我们需要谈谈殖民主义和殖民主义所带来的一切。

19世纪绝对是理解当今社会和当代文化的重要时期。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把那些按今天的意识形态看来令人不安的画作收起来。我们需要展示这些作品，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要结合我们今天所处的背景来解释它们。

等我们重新布置完博物馆，开放区域将专门用于展示19世纪末世界各地的展品，以及1848年的欧洲革命。

观众沉浸式观看梵高·文森特的作品展

©️Musée d’Orsay

L&A

如今，法国人很抵触所谓的“le wokisme”，也就是政治正确。而你们计划在重新布置奥赛博物馆时体现身份政治和当代思想。法国观众会怎么想?

莱里博

你知道，我们是个很容易生气的国家。我认为，博物馆很适合开展这类讨论，因为博物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社交媒体以外的空间。我们会在博物馆里待上一个下午或一个周末，因此我们有更多时间来阅读和观察这些东西。我们的交流不是在“喜欢”或“不喜欢”里去二选一。

博物馆有必要展现事物的复杂性。

博物馆有必要展现事物的复杂性。但这并不是说我们要告诉大家该如何看待当代的这个方面或那个方面，而是说我们要去提出问题。博物馆是一个我们可以讨论问题、可以深入研究问题的地方。

在奥赛美术馆大厅举办的舞蹈演出及活动

©️Musée d’Orsay/ahardivillier；Claire Mayeux；Victoria Gaboune

L&A

你说过，你希望奥赛博物馆成为一家伟大的、受欢迎的博物馆。这应该如何理解?

莱里博

我的想法是不要把奥赛博物馆变成一家过于“高级”的博物馆。一家受欢迎的博物馆不能把门槛拔得很高。每件作品的展墙上都要有一段介绍文字，而且这段文字不能太长，所以我们在写这些内容的时候就要注意清晰易懂，不要使用一大堆术语。

我们还得加强博物馆的欢乐氛围，提高博物馆的吸引力。我们计划在博物馆的中央大厅组织更多活动和娱乐节目，包括与2024年巴黎奥运会相关的文化节目。

我的目标是让观众产生再来的念头。我希望观众不仅仅只是来奥赛博物馆一次，看一看挂在学院派画作旁的顶尖印象派画作；我希望他们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不断被重新诠释，值得一来再来。

撰文：Farah Nayeri

监制：吴亦飞

编辑：景力、杨睿婷

排版、实习编辑：于梓垚